有道是十里不同天,更何况是跨越了百十里之遥。
京都以西的京畿之地一整天都笼罩在秋日慵懒的阳光里,而翻过屏山,越过维象山谷,来到承州地界时,秋雨却早已下个不停,将城关、村落、街市晕染成了一副迷蒙的山水画卷。
水墨长卷在时间的画笔勾染下,渐渐加深了墨色的浓。
大概已经是傍晚了吧。因为下雨的缘故,天早就黑了下来,唐薇无法根据天光确定具体的时间。蓑衣穿在身上本来就不太舒服,加上淋了半天雨,这会儿更加的沉重无比。她好想找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脱下湿重的蓑衣,换上一身干净松软的衣服,坐在火盆边上,烤烤冰冷的手脚。
不过,这一切只能是她的幻想。看眼前的情形,唐薇估摸着,怕是又要有场恶战了。
萧逸竹看着斜倚在对面墙上,身形松松散散的年轻人,眉头微皱,道:“你也是盗门的?”
年轻人没有戴斗笠,也没有撑伞,身上头上却没怎么湿到,显然是刚刚走进雨地里。
这位年轻人应当是极其符合当朝人的审美标准的,而他本人也应该很明确自己的这一优势,看得出他挽起来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就连束发的簪子都是来自天下第一首饰作坊点云阁今年的主打款式——竹蝠如意白玉簪,有种低调的奢华。
年轻人比唐薇大不了几岁,浓眉,笑眼,薄唇,长相很讨喜,再加上高挑的个头儿和匀称的身材,如果不是穿了一身黑不溜秋的夜行衣,任谁也会把他当成风流潇洒的富贵公子。
他也很有公子派头的向一直瞅着自己的唐薇点点头,竟还丢下一个媚眼,才转向萧逸竹,道:“我注意到你用了一个‘也’字,这么说,你们见过我师伯了?”
“哦?我注意到你用了一个‘师伯’,这么说你是李麻子的徒弟啦?”萧逸竹笑嘻嘻地模仿着年轻人的腔调。
年轻人也笑笑,道:“虽然你比我高一辈,不过可真不像一个长辈啊。”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从墙上直起了身子,歪歪扭扭地行了一礼,道:“晚辈史青崖,盗门第二十九代弟子,见过萧前辈。”
真当是岁月催人老啊!看着英姿勃发的年轻后生,萧逸竹心中默默有些感慨,想自己和李麻子初遇时,与这史青崖也是一般的岁数,一般的放浪不羁,一般的睥睨纵横。
然而,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就已经越过了这些许经年。
萧逸竹定定神,问道:“李麻子派你来寻我的?”
史青崖点点头,道:“也是,也不是。我师父放心不下师伯,自打师伯他老人家退出江湖后,师父就派我每半年来给师伯送点银子和吃穿日用之物,所以,咱们能在这儿遇见,也算是巧合。”
“哦?那不是巧合的呢?”萧逸竹看着史青崖,心中却已猜出了七八分。
“不是巧合的就是师父另一个命令啦。”史青崖却没往下说,只是不自在地扭扭身子,道:“咱们就在这儿谈吗?我可不像二位,有蓑衣避雨,在这儿聊下去,我一准儿就得成落汤鸡。”
“不就是要报仇吗?干脆点儿,咱们又没啥私人交情,有事就说事,有招就放马,划下道来就是,何必啰啰嗦嗦呢?”萧逸竹道。
“萧前辈此言甚是。”史青崖深以为然,却又好似有些惋惜道:“不过,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考虑。”萧逸竹冷冷吐出三个字。
史青崖叹口气,道:“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史青崖看着萧逸竹,似乎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和您这一辈儿结下过什么梁子,师父从未跟我具体说过,不过从他老人家对您的咒骂狠绝程度来看,应该不是一般的仇恨吧。所以,从我出师的时候起,师父就给了我一个长期命令,那就是——”
“就是只要一看见我萧逸竹,就要报仇,是不是?”萧逸竹接口道。
“不错,”史青崖点点头,顺便用手指小心地抹抹眉眼上的雨水,道:“看来萧前辈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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