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闻得楼梯蹬蹬轻响,众人回头望去,却是貂蝉抱着女儿也上楼来了。今日的貂蝉,竟是穿着一件大红的喜袍,长发披卷而起,用一根金钗轻挽着髻发。其时天色已光,大雪正紧,落在她眉间,但见黛黑肤白、红唇如脂,真乃是月桂上的仙子一般。乱尘瞧得此情此景,眼睛涩疼,似是回到了昔年长安的寄傲楼前,也是这般的大雪、也是这般的新衣,不过人还是那人、时却不是那时了。乱尘泪水盈眶间,貂蝉缓缓走上前来,伸出凝脂一般的皓臂、用一块香帕将乱尘的眼泪细细擦了,柔声道:“尘儿,你已这么大了,哪能这般的哭哭啼啼?”她原想安慰乱尘,但越说越是难以自抑,鼻头一酸,转过身去,拭了拭眼泪。赵云见了貂蝉摇摇欲跌,似连站都站不稳了,想得当年貂蝉虽也苗条、却从未这般的清瘦,心中无比的难过,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貂蝉,说道:“师妹,你还好么……”他一语出口,自觉伤人,貂蝉却是淡淡笑道:“云师哥,好久不见。我……好的很。”
吕布虽不言语,但眼望一众兄弟颓唐如此,又听得乱尘、貂蝉、赵云三人字字伤心,再看到城外黑压压开始集结的五路兵马。想到人生譬如飞雪,飞旋凋零,任你如何强求、如何不舍,终难撼这无形中的命运之手。他吕布与老天爷斗了半辈子,何曾想过会这般的收场?他心中又气又悲,只恨那苍天无眼,浑然间热血上涌,反是激起了英雄豪胆,忽是张口大笑,笑声连绵凄绝,众人听在耳中,如何是个滋味?貂蝉缓缓走上前来,掩住了吕布的口,柔柔说道:“大师哥,人生似春水,毕竟东流去。咱们命中注定,莫要争了。”吕布这才止住笑声,与貂蝉四目相对了一阵,又环视众人许久,陡然问道:“张辽,粮秣库里还寻得着酒水么?”张辽黯然道:“围城多日,若是有酒,早已用来充饥了……便是那些贮酒的大缸,也容百姓坐着出了城去。”吕布涩声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却绝我至斯……我既无逃生之心,缘何死之前都不能与兄弟们痛快的饮一场?”众人闻言俱是伤心,那陈宫劝道:“人生一世,能遇知己,便当醇酒。主公,有酒无酒,均在心中了!”张辽、高顺等人纷纷言说如是。
乱尘却是猛的想起一件事来,下意识的往怀间摸索,果然摸出了那南斗仙人送与他的玉瓷酒壶来。雪日光线清冷,玉瓷壶闪着寒光,乱尘递在张辽手上,说道:“张大哥,劳烦取一百只大碗来。”张辽不知其意,但仍是取了大碗一字排开,乱尘拨了壶塞,倒出酒来。众人原见那壶小碗大、都盛不到半碗,却不料片刻间乱尘已是斟了满满一碗,又去倒那第二碗。众人这才明白乱尘手中的小酒壶暗有妙道,正惊奇间,又见那壶口下落的酒水纷飞出百余道水箭,哗哗的落往碗中,想来是乱尘催压内力,教酒水百分,免得众人等候。不多时,百余只大碗里都盛满了酒,乱尘微微摇了酒壶,却始终不觉轻巧,遂将酒壶置在桌上,端起一只碗送与了吕布,说道:“大师哥,请。”吕布接过酒碗,仰头便喝了一口,但觉酒水极烈,待得落入腹中,有如一团火气入怀,好生的畅快。他既觉酣畅,索性将整碗酒喝得干净,说道:“师弟,好酒!”说话间,他自取了酒壶、又满满倒了一碗,对着那冬风寒雪、与众将说道:“千言万语,竟在酒中,兄弟们,干了!”群豪胸中的热血早已沸腾,哪管他城外什么兵甲千万,俱是拿了酒碗一饮而尽。须臾碗中酒干,乱尘提壶又是再倒,风雪簌簌,全不闻众人如何言语,只是一碗一碗的教烈酒下肚。也不知喝了几碗,众人只觉周身发热,四肢间尽是力气,这连日战杀引致的疲累伤痛之意全然不觉,心腹之间,只剩了激荡的酒意与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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