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从戎十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颓唐与失落——他意在天下生民,欲要与天争高,靠自己无双的武力将天下间的野心家尽数讨了,好求得四海平定、万民安生。可老天爷偏偏不与他这个机会,他越是挣扎,宿命越是如那渔网,缠进他的肉中,教他不得挣脱。这不,方是杀了那董卓,长安城便被李傕郭汜等人的大军攻破,好不容易从倭人与匈奴人的围堵中逃得命来,到了这下邳之地,却被那刘备百般的挑拨耍弄,至今日更被袁绍、袁术、曹操、刘备四军所讨,今夕往昔,犹如当年虎牢关时,只不过善恶易主,董卓已死,今日要死的乃是他吕布!谋士陈宫也曾劝他趁下邳城尚未合围之时率偏军而出,经由徐州渡海东去,再徐图他日。可大丈夫生而七尺,当立不世功业,怎可这般如丧家犬般的逃了?这天地再大,一入东海,便已是他吕布的冥河——既是逃不过、躲不了,那便来罢!
他又隐隐听得南、北、西三门众将的呼喝声,心中豪迈忽起,只是对身后的陈宫轻言道:“军师,我死之后,你便开城投降罢。”也不待陈宫回话,吕布哈哈一阵狂笑,提了方天画戟,他金盔金甲、手上画戟又是金光闪耀,便那么如鬼神般的从城楼上纵下,轰的一声,硬接了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四人杀往高顺的兵器,高览见得主公下城,心中狂悲,双臂箕张,欲将吕布拦在身后,嘶哑着嗓子喊道:“明公速回城中!”吕布画戟狂扫,轻声说道:“高兄弟,万劫既是不复,我又来了,如何能回?”吕布话音虽轻,高顺听得极是难过,泪水从虎目间滚滚而下,将他脸上的血水冲得更污,他情难自抑,啊的一声狂呼,如疯了一般向颜良等人扑去。
便在此时,刘备见得吕布已跃下城来,与身旁的郭嘉笑道:“郭先生,下令放箭罢。”那郭嘉乃是个青年书生,面色焦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乱转,但见他在寒风中轻摇着鹤羽扇,笑道:“皇叔,你那两个结义兄弟武功高强,一直想与吕布争夺个高下,怎得他们今日请战许久,你却不许他们上阵?”刘备神情一顿,旋即拱手正色道:“吕布逆贼,无礼于天地,岂能以武人之礼待他?今日乃是生死存亡之战,又非是擂台比武的兴头,我那两位贤弟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怎能让他们上场搅了曹公的大事?”郭嘉目光斜睨,轻笑道:“刘皇叔识大体的很哪,只怕这吕布搅的不是曹公的大事、而是你的大事罢?”刘备被人戳中了藏在心底的野心,拂袖大怒道:“郭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刘某征战多年,一心为公,但求社稷安稳,便是有董卓、吕布这般的逆贼小人害得天下纷扰,刘备七尺男儿这才挺身而出,但愿人间清平。至于私人恩怨一事,郭先生又是如何说起?”郭嘉眼睛骨碌一转,忙是向刘备告歉道:“皇叔息怒。郭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失礼了。”刘备哼了一声,道:“那快请先生下令放箭罢!”郭嘉却是仍将羽扇慢摇,优哉游哉的说道:“强弩之末、笼中困兽,有何惧哉?再说,我只是个议事的谋士,如何有那调兵遣将的令牌?”刘备明白这郭嘉的嘲讽之意,心中早已狂怒,但他素来善于作伪,眼下他军力衰微,全要依附曹操,自然不能将这个新来的军师给得罪了。但这口怒气着实难咽,他憋了又憋,忽是从一名兵士手上抢过一把弓来,抬手对着吕布面门便射,口中更是大呼道:“曹公有令,杀吕布者,赏金百两、官升三级!”刘备这般的假传军令,倒也鼓动了不少军士,只听得哗啦哗啦激响,无数人引弦扯箭,羽箭如乌云蔽日,俱往吕布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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