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乱尘已和护卫的铁甲前军厮杀在一处。凤仪台上人数众多,这变故陡然而发,达官贵人们自是呼爹喊娘,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东窜西逃,兵士们又要阻拦乱尘刺杀董卓,难免兵刃前指、弩箭乱发,被得这些权贵们乱撞之下,顷刻间便误杀了数人。台下的百姓见得台上不断有人自栏杆上跌下,更是乱成了一锅沸粥。偏偏在此时,听得城南处轰隆一声震天炸响,李儒等人一看之下,只见一片火光,显然是城南又出了什么大事。就在这慌乱间,凤仪台上陡然窜上了一个金色的人影,那人身法快疾无比,便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兵士拦在他身前,被他一掌一个当场就劈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团金色人影已是奔到貂蝉身前,伸手一托,已是抱起貂蝉。众兵士只顾忙于应对乱尘,却未料到有这样一个高手登台,等得反应过来,那人已抱着貂蝉自凤仪台上一跃而下,落入渭河之中。台下的军士中亦有不少武功高强之辈,想要追击于他,却见那人抬掌便往水面猛力一拍,激起丈余高的水浪,待得水浪散去,他二人已如离弦之箭般顺着渭水飞旋而下,再也寻不着了。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沉沉醉醉、痴痴迷迷之中,貂蝉只觉得自己徜徉在温暖的暖旭花海之下,这一辈子,都不愿、也是不能醒来。可便是这朦朦胧胧中,她却听得有人在耳旁求说:“华神医……快救救她!”她睁不开眼来,只闻得周身一股血腥味,脸上的伤口怕是已结了血疤,又痒又痛,至于心口,却是疼得一阵紧过一阵。她多么想一直荡漾沉溺于方才那种朝旭花海的无拘无束中,可是,却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一刻也不停的向她体内注入内力,只求吊住她心口间的那最后一口气。这个世上,能待得她如此好的,除了现今在凤仪台上冲冠怒杀的师弟乱尘,也就只有那个曾许她一世情爱、为天下豪杰所仰的战神吕布了罢?
貂蝉听得那人这一声声低切的呼唤声,想要应答,却是喉咙无声,想睁开眼来看得情郎一眼,可已是无力到连眼皮都睁不开,泪水无声的滑出眼眶,自纵横交错的伤痕上爬过,又是火辣辣地疼。
恍恍惚惚,迷迷错错……亦不知是过了何时,貂蝉听得有人长吁了一口气,道:“幸好貂蝉姑娘天生的玲珑心窍,又生的偏了些,那玉簪总算没立时伤了心脉,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呵,我这是死不了了么?貂蝉想着,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眼睛也没那么刺痛了,依稀见得一点亮光,那亮光里,她看到了抱她在怀的那人,那身影终是不见佝偻、不见迟疑。忽而,一阵微风自开着的小窗拂进屋来,拂过貂蝉脸上的伤痕,略略擦过那人影的衣角。她的心一如她的伤口,似是皆被神医华佗的针线缝合——终于,终于,那个昔年昔日的大师哥从她的世界里重现了。
听得吕布道:“师妹……”他的嗓音不再雄浑、却像个北归的大雁一般,只是那么痴痴的瞧着他,用手捋顺着貂蝉的额发,万分疼惜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屋门吱呀一声轻轻阖上,那华神医已是悄悄出了门去,屋中静寂,唯有呜呜咽咽的风声,她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泪水相互映透了对方的肩背。不知不觉里,听得吕布哑声道:“师妹……你可知道你这一簪……使得小师弟他以命换命,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董卓……而张辽、高顺、臧霸这些兄弟昨夜便准备起兵行事,便是有魏续侯成这几个兄弟还在迟疑不定,听得我自人群中救你的消息,自然也会按压不住发兵起事……这董卓一死、兵祸一开,长安、西凉、天下再无宁日,枉我勉力维持……蝉儿,大师哥……”他顿了一顿,满口满心地苦楚与怜惜,又道,“你且在这里休养,待过些日子,我自来接你。”貂蝉点了点头,伸手来抚摸他的那坚铁一般的脸,说道:“……大师哥……对不起……”吕布听了一愣,这一桩,明明是自己有负于她,但她却一点也不曾怪她,更是对得自己这个千错万错的罪人说什么对不起。吕布想哭,可泪水早已流尽,想笑,却又是笑不出来——呵,两位师尊果然说的对,自古英雄爱江山更爱美人,自己这辈子终是脱不出这情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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