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发白,忽听一阵轰隆雷响,秋雨又伴着闷雷一股脑的浇下头来,只下得一阵,雨势已是转小。秋雨绵绵阴冷,腥风徐徐吹动,将张宁娇怯怯的身子吹得左右晃荡。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然全然一片青黑,脸上的黑色更是盛若烟云,一双眸子里没有一丝亮光,只剩下无边无边的绝望与心伤。她低着头,怔怔的看着乱尘犹带着笑意的俊脸,酥手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轻声道:“曹郎,咱们回家……咱们回家……”但见一团黑影自地上掠起,如青烟鬼魅般,没入了那绵绵细雨、茫茫火光之中。
激战三日,长安城方止住兵戈。
虽然还是连绵秋雨,但今日长安城中却锣鼓连天、鞭炮长响,可算是长安有史以来最热闹、最欢喜的日子了——哪怕是八年前汉军剿灭张角黄巾祸乱、哪怕是三日前乱尘大婚也没有此等喧沸。长安内城董卓太师府中,那些汉室老臣们均是穿着崭新的管服坐在宴席中,满脸堆欢的说着话。这一日,除了府外街道摆设的流水庆功宴席,太师府中、凤仪台上也是高朋满座,越往大殿靠近,越是汉室巨擘,那太师府大殿当中的正席里,坐着的有司徒王允、太尉周忠、尚书卢植,太仆杨彪携子杨修,尚书仆射士孙瑞,左右车骑将军皇甫嵩与朱儁,凡是朝中清流,无论官爵皆是席地而坐。而军中到场的也有张辽、高顺、臧霸一干人等,唯独是少了蔡邕、吕布。另有雍州马腾韩遂、荆州刘表黄祖也是不期而至。
一时间歌舞梨墙,觥筹交错,他们恍然忘了此时的歌舞升平是用无数他人用鲜血奠基而成,但满朝清流已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董卓已诛、所谓的汉室朝纲可正,至于他人的情爱血仇,哪里还能入得他们耳鼻口心?
今日王允身着崭新的司徒官服,容色红润,面带得色,哪还有半点前些日子在司徒府中的苍老衰意?一舞歌罢,王允举杯从主席上立起身来,众人也是举杯起座,王允举杯环顾了四周以示敬意,只听他正声道:“天佑汉祚朝纲,有各位忠义之士清剿君侧,这才诛灭董贼,重扶九五正朔。如今大事甫定,国家正是用人之时,而王某不才、又年老体衰,原本不能负担这辅佐大任,但昨夜幸得天子召见,深感负命之重,不敢推辞,觍颜勉力为之。天子自言年岁尚幼,还要仰望在座的各位共同匡扶。”若此话换做袁绍、袁术之流来讲,众人定会觉得空虚华表、言谈无用,徒生厌恶之感。而在座众人皆知王允乃两朝元老、忠梗不二,此时这番又是发自肺腑之言,心中更生仰敬,众人齐声道:“司徒公言重了,朝中大事,但以允公为首,匡扶天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皆是微熏,从厅外走进一名披甲将校,那人铁甲上数多刀痕,犹见鲜血,显然是刚从厮杀的战场上归来。但见此将倦容中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快步走到王允身后,低低耳语,王允待他说完,也不由拊掌大笑道:“好极!好极!”
他双手张开示意众人稍稍安静,朗声道:“诸位,天子君威浩荡,现已擒得贼首李儒,以及那董卓的家眷亲兵,来来来,王允敬诸位一杯!”厅中当下哗然,都是满脸堆欢。众人把酒而尽,只有张辽略略举杯示意——他心中生疑,李儒党羽众多,又暗中与那倭人女王卑弥呼勾搭,别说被被剿身俘,就是反攻长安也是犹有胜算,所以主公吕布才一直藏在暗中、隐忍不发,就是顾忌李儒那庞大的兵势。怎得才不过三日,就已是连董卓家眷也一并被捉拿了?那数万人马再是不济也能护个李儒全身而逃罢?这其中必有古怪。想到此处,张辽的面上忽生郁悒之态。他精神恍惚间,那李儒已被王允令人押到厅中,但见李儒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衣衫开裂,浑身血污,显然擒住后被兵士们狠狠的一番马鞭毒打,再至得太师府的途中被路上围观的百姓吐痰唾骂,但他一世枭雄,纵是此刻被擒遭辱,仍是不肯下跪于王允。那押送他的兵士有心邀功,用坚铁长戈猛得击往李儒得膝部关节,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那李儒的腿骨已是被生生打断,他受此剧痛,只是眉头紧皱,额间冷汗直冒,显然是痛极,却一句哼声都不肯出,但身子却失去了支撑,只得跪在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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