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见得左慈欲领了乱尘下山,心中不甚放心,柔声道:“师父,尘儿他十年来都未下山去过,怎得今日忽然……”乱尘心头一热:“乱尘啊乱尘,你这是几世修来的天大福分?师姐怅然之际,还能牵挂于我……”他正要说话,却听左慈答道:“前几日细雨连绵,今儿个虽是放晴了,但估摸着明天又要下雨,为师见家中柴草不多,且带他去山中砍些枯枝柴火,并非是要下山。”貂蝉道:“小师弟他年岁尚幼,又不曾习得武功,怕是没什么力气,还是请云师哥陪师父去罢。”乱尘虽知道这是貂蝉体贴自己,但他少年心要强,不肯在貂蝉面前失了面子,将双臂袖子一捋,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来,说道:“云师哥是男子汉,我就不是了?再说了,云师哥平日里又要练功学武、又要耕田劈柴,好生的辛苦。师姐,你就让我陪师父去罢。”貂蝉见拗他不过,便摸着乱尘的头,再三的叮嘱道:“那你要多加小心,林中蛇虫众多,你可不许贪玩调皮,离了师父。”
乱尘点了点头,伏在左慈背上,下山去了。左慈身法甚快,有如猿猴一般在悬崖峭壁之上腾挪纵跃,乱尘只见粼石飞退、双耳风声呼呼,不免心生胆怯,闭着眼睛不敢说话。左慈瞧在眼里,微微一笑,渐渐放慢了落势,乱尘这才敢开口言道:“师父,这等攀登跳跃的神功,便传了徒儿罢,待徒儿学会了,再要下山砍柴便可和二师哥一样,不劳师父相陪了。”左慈笑道:“小小童子,却恁的贪心,须知贪多不胜,你且将为师传的五千文道德经研悟再说。况且,为师说砍柴不过是诓你那傻师姐,不然她怎舍得放你下山?”乱尘拍手笑道:“师父不害臊,大白胡子专骗小姑娘,羞,羞,羞。”左慈也不生气,道:“若不是你与你家婵儿姐姐最说的上话,为师才不会带你下山。”乱尘奇道:“师父这是何意?”左慈道:“此次下山,砍柴是假、赶集是真,小童子可要眼招子放亮些,多寻些好玩好吃的物事,回去才能逗得你那傻师姐开心。”乱尘心中一甜,左慈乃是修道之士,理应恪守清净,今日为讨得貂蝉欢心,竟是破天荒的撒下谎来。
不多时,二人已来到山下,适逢今日乡村集会,但见人山人海,吆喝叫卖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左慈师徒二人一老一少,粗布简服,在旁人眼中只道是爷孙俩同来逛集,并没什么惹眼特别的地方。乱尘自小在山中长大,未曾见过这等熙攘热闹的市面,瞧哪处都是稀奇、望哪里都是有趣,直想玩个痛快,但一想到师姐的伤心模样,顿时就失了玩耍的兴趣,老少两人逛了大半天,挑了一把木梳、一面铜镜、几只泥人,还按貂蝉的体形让裁缝现做了一件蚕丝红裙,临走时又买了一大堆貂蝉最爱吃的冰糖葫芦,直是将左慈兜里的铜钱花的精光,将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用油纸细细的裹了,这才离了乡集,往山上赶去。
老少俩行至半山腰,左慈忽的拍了一脑袋,笑道:“咱们若是就这样上山,可就要穿帮了。”乱尘也是笑道:“哈哈,师姐若要问起柴火,咱们确实无法交差。”左慈遂是找了一处林地,将乱尘放在地上,白眉弯如新月,笑着说道:“小徒儿,看师父给你变些戏法。”乱尘拍掌笑道:“好哇,好哇。”左慈走前数步,双臂伸出,也不见他如何凝气发力,只是手臂轻拂,并无破空之声,掌缘便似利刃,所到之处,一颗枯死多时的老树齐腰而断。乱尘将手掌拍的更响,嘻嘻直笑:“师父好厉害!”左慈嘿嘿笑道:“待为师且细细劈了,放于此处,今日带回一些,下次再来寻取。”乱尘道:“这等粗活徒儿来做便是,师父你且休息。”
左慈见乱尘一片孝心,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从腰间取过柴刀,交与了乱尘,再三叮嘱道:“时辰尚早,你缓力缓砍,莫要逞强。”乱尘笑道:“弟子理会得,万事万物都应留有余地,正所谓‘盈而不冲,满而不溢’,若贪图那一时之盛,当是后继无力,失了法缘。”左慈心中暗赞,这小子果然聪慧,这才读了道德经数日,便已明了其中至理,怕是不出十年,便可了凡入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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