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暗门,是一条高约七尺宽三尺的长长甬道。在昏暗烛光下,甬道一眼望不到头。但从那一块块紧垒的砖缝间,谢珏也知这不是刚出于谢家的东西。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不通,自己居此二十五年,何以就从没发现过此间秘密?
“爹,这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静默缓行半刻钟后,谢珏再忍不住心中好奇。
“什么怎么回事?”
看着那逐渐向下倾斜的前路,谢珏道:“爹,按路程算,这应该出谢家门宅了吧。”
“谢家墙外,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家墙外?”谢珏想想,道,“谢家门外,正对乌衣巷。乌衣巷外,是琵琶巷,乌衣巷后,是紫竹林。”
“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是在哪?”
感受着洞中越来越盛的潮意,谢珏道:“琵琶巷有沟,常年流水不断。上覆青石,石质有松有密,且厚薄不一,雨天行人着木屐踏走其上,叮咚作响,如奏琵琶,故名琵琶巷。”
“除此而外呢?”
“除此而外?”右转一个弯后,谢珏不耐道,“爹,能不打哑谜吗?”
谢初宇摇头,脸上却未现失望之色。对谢珏的答对,他已很是满意了。若他真再说出些什么,哪怕是猜的,谢初宇都会怀疑说这不是他那终日不学无术的儿子。
“自谢遨老祖宗起,谢家立足南京一百一十二年。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谢家若无所凭借,又怎能一直跻身十大世家之列?”
“您是说,这甬道尽头,是比诗韵剑诀更神秘的东西?”
谢初宇点头。“论剑术,诗韵剑诀排不到江湖前十。无论是云大家的柳上松还是凌御风的羊皮卷,其精妙程度都要略胜诗韵剑诀一筹。论威力,诗韵剑诀更是比不上南宫桀的爆枪,就别说古徹修行的笑谈刀了”
听到此处,谢珏忍不住打断道:“爹,这好歹也是自家相传百年的东西,您就不能手下留点情?”
“留情?”谢初宇笑道,“谢家真正的立身之本本就不是它,又何以要手下留情?小子,我让你进甬道,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不待谢珏出言,谢初宇继续道,“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不管你在外边如何胡闹,都得记住,你是谢家嫡长子,也是谢家的唯一传人。我不奢望你能振兴谢家,我只希望,你能守住我谢家。而我给你的凭仗,”伸手在墙,重物移动的“轰隆”声响时,地上的砖块也发生了变化。谢初宇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左脚抬起,人又朝前继续走去,再传之语声,霸道至极。“是这整个南京城。”
谢珏一震,双脚停下片刻。再迈动时,他只觉热血上涌,脊背不由得挺立起来。百步之后,他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
……
那是个宽敞无比的大厅,灯火通明下,他看到了无数个可做立柱的铁架,横列铁架之上的,则是一本本装订成册的书籍。
大厅中,数十人正有条不紊地做着什么。有人不知从哪取来一个个小小的竹筒,有人又将这些竹筒传向不同的地方。竹筒的最终去处,是那一张张摆在铁架前的书桌。书桌之前,又是一个个正埋头奋笔疾书的长衫客。
谢珏二人方进大厅,一个年过五十的长衫男子就迎了上来。
“家主决定了?”来人并不去看谢珏,径向谢初宇道。
“今天才发现,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谢初宇指着跟前男子,对谢珏道,“苏秀才,谢家真正的守门人。”
“苏秀才?”谢珏想起了什么。
江南烟雨楚,大梁公子凌义重金银锏,鱼肠玄衣剑好管闲事狗抓鼠,莫问前程苏秀才。这领着天下江湖的年轻六人中,好像就有那么一人,且是那最最神秘的人,名叫苏秀才。
不待谢珏继续发问,谢初宇笑道:“虽和你想的不是一人,但也有些关系。我时不时还想,何以他就能生出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儿子?”
谢初宇又笑了起来。“这百年里,苏家世世出秀才,但在江湖闯出偌大名头的,好像也只有小锦一人。”
苏秀才抱拳躬身。“全仗家主仁厚,那小子才能在外这般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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