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叔啊,确实好久没见了,您还是这么有精气神儿这是,准备出远门?”沈周回头,看见张叔光溜溜的脑袋在路灯下闪闪发亮,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行李箱。
张叔摸了摸脑门,把耳朵上夹着的香烟拿下来放进嘴里点燃,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又伸手挥散吐出的烟雾,这才笑道:“是啊,前些日子儿子儿媳回来了,说是要带我去享清福。你说这俩孩子也真是不怕折腾,我一个人在这里住得好好的,邻里街坊都熟悉,平时也不寂寞,可他们非要让我过去和他们住一起,你说这叫什么事。”
“张叔,这可是好事啊,您就偷着乐吧,多少老人想去孩子那里享福都还没机会呢。”
张叔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在这个旧小区活了半辈子,对这里的各种情况简直是了如指掌,谁家有空巢老人,谁家有留守儿童,他都清楚得很。很多时候,他也为这些老人小孩感到同情,也痛骂过他们的儿子或者父亲,不过能有什么用呢。
现在他自己能被儿子儿媳亲自请到家里,这已经比很多老人的境遇好了。
“我就是怕去了外地生活不喜欢,平时也没个人说话,怪难受的。”
沈周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平时一般都会带上一包烟,虽然他自己不抽烟,但有时遇到长辈或者抽烟的同辈,总能派上用场,不过今天却忘了带,也就没有烟给张叔了。
“有啥不习惯的,去公园里溜达一圈不就认识了。再说了,以我张叔那高超的广场舞技术,哪个老太太看了不迷糊?说不定您还能找个老伴儿呢。”
张叔笑个不停,却被烟雾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沈周连忙上去拍拍他的背。
良久,恢复过来的张叔笑道:“你这小子就是会说话说起来我今年也快七十岁了,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见了阎王。我在这生活了半辈子,这次一走可能就没机会回来了,最舍不得还是你们这些邻居。去到那边,可就和别人处不出来咱们这么深的感情咯。”
话题突然就沉重了起来,生死别离本就是人为无法干预的,在面对这些不能改变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做到洒脱,再怎么没有亲人朋友的人,也总会有他带不走却舍不得的东西。
张叔的半辈子留在了这个破旧小区,如今已将近七十岁的年纪离开,谁都知道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
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人,每一只流浪猫,可能都深深地留在了张叔的心里,等到他某天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时候,或许脑海里会像跑马灯一样闪过这些画面,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幸福的吧。
沈周很不喜欢这样沉重的话题,也不想接茬,而是说道:“张叔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我夜观天象,掐算出你是能活到九十九岁的而且我觉得你不是舍不得邻里街坊,而是以后不能抢小孩子的零食了,才感到遗憾的吧?”
“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长辈对晚辈做的事情能叫抢吗?那是他们孝敬我的!就像你每次见到我都给我塞一包好烟一样,这叫尊敬长辈。”
“可惜我今天忘了带包烟再出门。”
张叔笑容敛去,难得露出一抹惆怅:“是啊,以后都抽不到你的烟了,是有些遗憾。”
“您在这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买,说什么也不能断了我张叔的烟等我!”
沈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买烟,在他印象里,他从来都没有飞奔着去给谁买过东西。那这次呢,就算是晚辈向长辈最后的告别吧。
这次沈周买了烟酒超市里最好的两包烟,以张叔的烟瘾来看,这两包烟也就一两天的功夫,不过沈周知道张叔肯定会不舍得抽这么快。
右手紧攥着两包烟,沈周朝单元楼下的路灯飞奔,越来越近,沈周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路灯下哪里还有张叔的影子。
沈周走近些,只看到马路牙子边静静躺着一个烟屁股,一缕轻烟飘然而上,最终消散无影。
张叔走了。
沈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怔在原地许久,才反复告诉自己说张叔是去享福的。
可他的心里清楚,这次再见就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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