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蛋独自一人整整一个月的丛林求生,深深体会到家才是最美好的归宿。不去论在家能有多开心多快乐,但至少,家能包容自己的错误,家能任由自己嚎啕大哭。
往日那般痞,最多不过是挨顿打而已。而进了峡谷,别说痞里痞气在丛林里唱征服,就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害怕一出声又会引来令自己绝望的厄运。
这一个月,独自一人在凶险的丛林里,都记不清有多少次脖子伸在死神的镰刀下。每次凶险过后,都多么希望能回到岭上躲在家里放声大哭。谁能想象出精神被摧残到什么地步。
此刻,终于回到岭上,终于回到这一个月以来连打盹都想着的可以任由自己嚎啕大哭的地方。
站在岭上,看着眼前熟悉的篱笆,兴奋得像个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
傻蛋迫不及待的伸手推开门。习惯性朝家里呼喊:“娘,我回来了。”
随着院门打开,所有的兴奋瞬间冰冻。
篱笆里,一层厚厚的落叶无人打扫,菜园子杂草茂密得看不到菜的痕迹,本就不够牢固的茅屋,被雨朽风蚀得破败不堪。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傻蛋一步一声“娘”喋喋不休冲进家里,冲进小屋,冲进厨房,最终放声大呼。
“娘……”
哭喊得撕心裂肺。
听到傻蛋的哭喊声,刚下岭又未曾走远的众人感觉不对劲,纷纷上岭来。
“傻蛋傻蛋,出什么事了?”
众人走进篱笆一看,全都安静了下来。眼前这些,还是个家吗?竟然如此荒凉。
茅屋旁,枫树下,记忆中没有这么一个土堆。树叶层叠土堆前插着一把刀,仿佛是耶稣的十字架。
傻蛋情不自禁的摇起头。这是坟。
傻蛋跪着走过去,张开的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
娘……娘……不是说好了吗不管不管未来怎样我们都要保持坚强……娘……
傻蛋自言自语低声叨嚷,用手扫去坟上的落叶。发现坟前,一行工工整整的字迹:
“来生。我必寻你,伴你左右。
此生。别了,我亲爱的夫君。
我亦想与你共眠此地,奈何债未偿。”
字旁边有根小棍,傻蛋拾起小棍按照字迹慢慢描,觉得笔迹与小木棍不吻合,干脆丢掉木棍,伸手去触摸字体,突然指头磕到一颗石子,傻蛋有点愣神,看着石子旁略有色彩的泥土思量。
这是……血?!是娘亲手指被这锐石子磕出的血吗?对,一定是这样。是爹爹,坟是爹爹的,爹爹在这,那娘呢?还什么债?去哪还债?
傻蛋扭头看向众人,“最近有谁看到我娘亲?谁知道我娘亲去哪?”
“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上个月,也就是你们狩猎队伍出事的那天,那天她还和我们一同去墓地哀悼。”
“最近我娘还去墓地吗?有没有留有她去过的痕迹?”
“不知道,我们为逝者举行葬礼后就不再去墓地了。一则那里太过伤感,再则去了怕打扰逝者的清静。”
傻蛋打起精神强压制住疲倦,一溜烟往墓地跑去。
平日里十分萧条的墓地,今天聚了好多人。
若惜死了,跪死在墓地前。
若惜死了,死了整整一个月才被发现。
那张吓人的面孔依然丑陋,那杆袅娜的腰肢却已干瘪成皮包骨。
“我愿日夜跪拜在你们的坟前忏悔,只求黄泉路上,你们莫要为难傻蛋和他的父亲。若……”
跪着的膝盖下,字迹不再清晰,仿佛没有得到认可,没有得到原谅。
没有诉动天地的呐喊,也没有喋喋不休的抽泣,仅是木讷的将母亲的遗体裹住。害怕干瘪的尸体会散架,傻蛋的一切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柔柔的抱起,向岭上、向父亲、向家归去。
众人好奇前来围睹,又如撞瘟神般火速避开。
树梢上一只落伍的大雁扑腾着翅膀,努力,努力着让自己飞得再高些,努力着把视线投得更远,寻觅雁群的去向。
秋风袭卷墓地,纷飞的落叶如同忧郁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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