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稍纵即逝,耶律潜一退即进,复又攻上。
岑含浑身的僵滞也只一瞬,不及多想,抬手卸步拆招。
斗到这个地步,耶律潜已经放弃所有变化,纯以劲力取胜,无俦刚劲有如山呼海啸,便是一旁的杨忆之也瞧得暗暗心惊,忖道:“短短两年间,心智武功竟成长到如此地步,着实惊人。岑含一死,此子便是后起第一人,不为强助,便是大敌,须得提早防备才是。”
岑含有如深陷惊涛骇浪,劲力激荡伤势,端的苦不堪言,此时此刻早已不知极限为何物。自己这一生,从未如今日这般渴望活下去,但即便如此,仅剩的一点希望也在一分一分流逝,如掌中沙粒,任你捏得再紧,也终究徒劳无功。
没有打赢的希望。
没有突围的希望。
没有救援的希望。
甚至连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究竟还在坚持甚么。
耶律潜的呼吸开始不如先前沉稳。
也许是老天眷顾自己,出关首战,对手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仇人。自己不曾小看于他,哪怕已经给了他决定性的一击,也从未有半分的大意和懈怠。
但这一路斗下来,岂止是不能大意和懈怠?
若非亲身经历,有谁能想象,一个受了极重内伤的人,在当世两大高手和一个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下,几度凭着武功机变几乎将自己三人甩脱,最后斗在现在还能和自己旗鼓相当。
倘若易地而处,自己能否做到这一步?
耶律潜没有这个底气,这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他做到了。不仅做到了,似乎还在变强。
耶律潜甚至不知道他的气力究竟会不会耗尽,他的血究竟会不会流干。
垂死挣扎的那个人,更像是自己。
背负一个习武之人所有的耻辱背后一击,倾尽全力到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这一战若不能胜,即便事后将他千刀万剐,又有甚么面目说自己报了仇?
耶律潜满眼血红,蓦然间一声暴喝,掌中劲力急剧发生变化,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有如天崩地裂一般蔓延开来。劲风所至,飞沙走石,三丈开外的杨忆之亦气为之窒,不得不运劲相抗,脸色凝重至极,心中震怖无以复加。
“六十四重劲!”萧清失声惊呼。
这是当年耶律玄也未达到的境界。今时今日,耶律潜已经超越了当年的“法通阴阳”。
但诡异的是岑含并未倒下。
不论耶律潜如何强攻,总是被他或顺势或破势,巧妙化解,“周天四象功”与“纯阳剑”几乎融为一体,难分彼此,信手所至,妙至纤毫。
杨忆之望着场中二人,不由陷入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怪异感忽然窜上心头,不由回过神来,凝神细看,骤然心中一凛,脱口道:“耶律少侠,停手罢!”
耶律潜势如癫狂,哪里听得到,攻势却是越发凶猛。
杨忆之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且瞧他双眼。”这一句用上了内劲,说得平静,却是振聋发聩。耶律潜当时便惊醒回来,应声去看岑含的眼睛,这一看不由地往后弹出三步,怔住。
这双眼睛虽然仍是紧紧盯着自己,却早已失去光华。又或者说,他看的并不是自己,只是眼前的那一片虚无。
但他仍然抱着这个架势,既不追击,亦不逃遁;渊渟岳峙,让人一眼生出敬畏之心。
耶律潜惊疑不定,微一沉吟,身子一闪掌又拍到。却见岑含随势一带,掌劲顿如泥牛入海,几乎同时,岑含一指已然点到,距离腰间大穴不过一寸距离。
耶律潜忽然闭上双眼,一身杀气倏忽间散去。再睁眼一看,这一指仍然在穴位前一寸处,半分未动。
耶律潜缓缓放下双手,神情复杂。转头望向萧清,见他只是微笑望着自己,双目却已湿润。
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但永远想象不到它最后会是这么一个样子。当年北国残雪之中,恩师巍然屹立的身影和那双眼睛尚历历在目,清晰得仿佛眼前这一切才是虚幻。
这世上有一种人,只会死,不会败。
耶律玄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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