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说过,但求无愧于心!”
“义士的血不该流在这种地方,何必作无谓的牺牲?”
“无谓的牺牲?似尔等又如何能明白,我辈以血书杀伐之恶,抱的是何种觉悟?”
乐心默然,岑含亦觉沉重,伸手拍了拍他肩,示意让自己来说。
“前辈且看看你身后这些大好男儿,再看看手中这三尺长剑,难道真已了无牵挂,可以舍弃性命了吗?‘墨宗’若亡于今日,这江湖的公道以后谁来主持?扶危济困的义举以后又由谁去做?”
墨商轻抚长剑,曼声道:“这剑和我身后这三百义士,若是在大义面前退缩了,还有甚么资格再去说主持公道,扶危济困?”
岑含还待再说,忽听李存勖冷冷道:“都回来罢。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听不进去你们那些了。依我看,这些狗屁义士敢这么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只是因为没真正见过血!”岑含、乐心无奈,只得退回阵中。
李存勖缓缓纵马上前,长槊直指城头,喝道:“攻城。”话落处战鼓声起,旌旗展动,步军当即一分为四,由李嗣源、李从珂带一路人马径直攻东门,岑含、乐心带一路奔往西门,李绍奇、石敬瑭、高行周带一路冲北门,剩下的由李存勖亲自率领,从正面攻南门。
一时喊杀声四起,此起彼伏,中都城墙低矮,几无防御工事,唯一所能依仗者,是“墨宗”的“神机弩”,但“墨宗”人数有限,带来的“神机弩”并不足以对付几万大军,且多布置于南门,其他三门的防守比之远远不如。岑乐二人自西门发动强攻,梁军人虽少却十分顽强,城头箭落如雨,城墙虽矮,但唐军一直难以靠近。二人见状当即舍了长兵,抽出腰间短刃,一刀一剑互为呼应,身先士卒,冒着箭雨冲了上去。
今时今日岑含已是当世大高手,乐心也只差一线,远非常人能比,只怕古之名将,悍勇之士也是难以比拟,二人配合滴水不漏,转眼杀到城墙之下,齐齐一跃登上城头,兵刃所至立时如虎入羊群,顷刻间城头弓箭手倒了一片,只未对“墨宗”众人下手。城下压力陡轻,呼延擎苍、施兰与南宫翎当即率士卒猛冲,终于冲上城头,开了城门。
西门一破,整个中都城顿时开始崩溃,不多时李绍奇等攻破北门,李嗣源父子破了东门,最后南门亦在李存勖的强攻之下告破,梁军散入街巷之中,攻城战变成巷战,王彦章引兵往东疾冲,墨商则领着“墨宗”一众往西,来寻守西北二门的应不识和冯一粟。辗转西门附近,遇上拼死抵挡的冯一粟,二人人马汇聚一处,“墨宗”弟子久经沙场,战术素养极高,由墨商亲自指挥,一路进退迂回,过了几条街,又找到北门赶来的应不识,当即退进一处暗巷暂时藏身。
眼见兵败如山倒,三人心中均涌出一股绝望之意,沉默片刻,墨商决然道:“今日能与诸君共死,实为我一生之幸,我墨商感激涕零!如今心中还有牵挂不想死的,都请站出来,我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找个机会逃命去罢!”
众弟子平日里对他都极为崇敬,先前城头上早已热血沸腾,此刻听到这么一番话,更是不由自持,齐声道:“愿与宗主共进退!同赴大义!”
墨商微一沉默,苦笑道:“血就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来流罢,年纪不到三十的都给我听好了,等会儿好好跟紧,等我们杀到城门,杀出个缺口,便拼命逃罢!我墨商能死,但你们要活下去!只有你们活着,‘墨宗’才会活着!这世间的大义也才会活着!”说罢取下背后木盒,交给年轻弟子中武艺较高的一人,又与他换了剑,语重心长道:“这墨子剑与木盒中的剑法一并托付给你们了,以后匡扶大义就靠诸君了。”
那人含泪接过木盒,缚在背上,众年轻弟子热泪盈眶,蓦地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朝着剩下的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墨商亦双目泛红,对其他人笑道:“这三个响头咱们当得起!好了,小子们都跟紧了,也好好看清楚,告诉后来人,何为‘墨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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