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玄冷笑道:“好个装神弄鬼的臭道士!不想当年那半招竟至于让你们这些后辈都以为我天山是来去自如的地方,真是可笑之极。江湖传闻刘海蟾一手‘空灵掌’不逊‘纯阳剑’,今日老夫便来领教领教如何?”他这一番话说出,脸上虽带笑意,字里行间却是杀机毕露,实已动了真怒。
刘海蟾苦笑道:“贫道曾听纯阳老师言及旧事,谈到与前辈动手实属无奈。当年前辈为壮契丹南侵声势,四处挑战中原武林高手,动辄致人伤残取人性命,以致众多武人无辜受难。纯阳老师于心不忍出面相劝,孰料前辈自恃武力,不仅充耳不闻,更执意与老师动手;适逢老师纯阳剑初成,侥幸胜了半招,事后提及不仅绝无半分沾沾自喜之意,更对前辈高艺多有称道。却不想前辈心中只有胜负,竟一气之下隐遁天山,耿耿于怀至今。”
耶律玄冷哼道:“老夫身为契丹子民,自当为我族大计出力,当年差他半筹,无话可说。然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吕洞宾便是亲来,也未必救得下这小子。你要救人,还需看自己本事。”
刘海蟾微一沉吟,道:“贫道得罪。”手掌微抬,衣角掀起,落下时,掌已到耶律玄左肩。这一手使得神出鬼没,却非身法快捷之故,乃是举手投足无不合于自然,气息与万物相融所致,立于人前,而给人凭空消失之感。“空灵掌”闻名天下,便是仗着这份夺天地造化之功,去时遁于无形,来时天外飞仙。耶律玄见他手掌微动,便凝神留意,见他手掌拍来,举掌一迎。双掌相接无声无息,二人身子均是微微一震,刘海蟾岿然不动,却是耶律玄退了两步。
刘海蟾微笑道:“多谢前辈相让。”他身法奇绝,对方若不聚起十二分精神,根本无从捕捉其身形,如此一来不免分心二用,拳法威力便难以完全施展,只有平日六七成。耶律玄心高气傲,自认“开天辟地拳”刚猛无匹,七成拳劲足以应敌。不料刘海蟾身法之外掌劲也浑厚至极,相较之下反是自己落了下风。
耶律玄淡淡道:“老夫小瞧你了。”话音落处,浑身气势为之一变,刚猛浩大尽去,一股深邃难测之意从众人心中油然而生。刘海蟾收起笑容,身形一动,已然出现他左侧,掌影闪动,宛如昙花一现。却见耶律玄信手一挥,竟然轻轻化去,忍不住轻喝道:“好!”身子却不停,话音未落又凭空出现在耶律玄身后,一刹间二人又过了三招。
这一番交手直瞧得萧雷几人目瞪口呆,二人武功已不能用高来形容,其中腾挪变化,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耶律玄暗呼侥幸,这道士掌法太过匪夷所思,自己虽出了全力,却并未有十足把握能应付。所幸“阴阳化一术”穷极变化,内劲激荡之下灵觉异常敏锐,方能在千钧一发间感知其气息,以本能应对。他功力深厚,招式劲力之变化更是无穷无尽,刘海蟾功夫虽奇却也是奈何不得,是以一时势均力敌。
又斗了数十招,二人兀自难分上下,刘海蟾瞥了岑含一眼,只见他仍是一动不动,不禁暗道:“此子如此下去,只怕一蹶不振,我需得想个法子,救他一救。”
耶律玄若有所觉,冷笑道:“心死之人,你救得了么?”
刘海蟾心中一动,缓缓道:“逝者已逝,便是生不如死,又当如何?”言语间漫不经心,但声音却远远送了出去。
岑含闻言一震,身子又抖了起来,双拳紧握却仍停不下,直抖得如筛糠一般。
萧重见他这副形状,忍不住想要讥讽两句,正欲开口,岑含却忽然不抖了。只见他站起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萧重瞬觉脊背发冷,头皮都麻了。
岑含双眼空洞,唯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红得诡异无比。
血泪。
所有目光骤然聚到岑含身上,连耶律玄和刘海蟾也罢了手,气氛一时静得渗人。岑含眼睛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刘海蟾身上,平静道:“大恩不言谢。前辈名讳已记下了,来日若有差遣,虽死不辞。”
刘海蟾心中闪过一丝不祥之感,微微皱眉道:“出家人行事但凭缘分,要谢便谢传你剑法之人罢。”他出言本为点醒这后生,但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欣慰不起来,忍不住隐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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