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
顾雾月探头出外,只见驾车暗部已经从座上跳下,手中马鞭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柄细软长剑,随风荡漾,宛如摆柳。
前路十数丈处,一名高大魁梧的布衣汉子手持铁枪,昂然而立。
宁惜明明不曾望向外头,却笑了一声:「唱戏吗?」
来了。卷宗上所写的第一个人,背负一杆沙场用枪横越数州,行踪明显得近乎肆无忌惮,而且来时脚程之快,几乎能够与一程军伍送信的寻常驿马相题并论。宁惜对卷上汉子姓名全无印象,然而此人离开军队前的所属山头,连宁惜也不能等闲视之。
宁惜喃喃说道:「真大的手笔。」
这边厢,暗部眼见布衣汉子并无进攻企图,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便暗中散发气机窥探对方境界。心中了然之后,暗部微微冷笑,眼前之人实力高强不输自己不假,要在三公子面前逞凶还是不够格。一个沙场出身的纯粹武夫失去甲冑,杀力依然了得,体魄却不一定比江湖武人坚牢多少。至於三秀,均以半卷《黄庭》练就身躯,哪里是不得跻身大道之门的外家莽夫得以媲美。
想到此处,暗部心中苦笑,三公子再能打,这事也要交由自己处理,不然大小姐何解要让自己随行,煞了一对少年男女的风景。打手打手,不愿打或是懒得打的人,武功再高,也没有被大小姐收为己用,厚礼相待的资格。
出身北疆一座诡秘剑门的暗部男子把真气缓缓运上软剑,剑身犹如灵蛇般闪缩不定,只待宁惜一声令下,就要出手。车厢之内,宁惜闭上双目,静静感知方圆数丈之内的气机流动,同时按下双刀上的微小抖动。
遇事不论大小,当有静气。
大师姊说的道理,宁惜未必句句认同,只是这一句她在某次闭关之前的无心之言,却被小师弟奉为金科玉律。
四处似无异状,然而一阵怪异感觉萦绕宁惜心头,始终不去。
宁惜倏地把一柄佩刀掷到顾雾月怀里,示意对方留在车内,不理后者惊异神情。宁惜右手紧握刀柄,这回紫气不再于脸上闪逝,却是深藏双瞳之内,久久不去。顷刻之间,宁惜刀意攀升至顶点,高升入云,几欲化身飞龙腾空而去。
果然有点不妥。
宁惜不是练气士,只因所学半卷黄庭乃是道门学问大成,感知能力不同凡响。然而异状归异状,内里乾坤,还轮不到一名纯粹武人参透明白。
白衣人静待出手时机。
车门之外,暗部男子剑上锋芒不减,问道:「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布衣汉子闻言,仅仅一横手中长枪,已是一身罡气奔流外放,数丈之内风沙滚滚。晚春江南风景,竟然有了几分苍凉的沙场气象,似是杀伐过后的战阵旧址,人气消减,杀气腾腾。
暗部男子脸色阴沉。如果这就是来人的巅峰修为,在三公子面前简直形同送死。可是此刻要对上汉子的,是不擅正面交锋的自己,对方的外家功夫再被江湖主流视为小道,对一名只侧重剑术的剑客而言仍是十分棘手。大小姐显然没想过陈永乐会大胆至此,对黄庭院主的关门弟子痛下杀手,此刻附近就有其余暗部潜伏,已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布衣汉子如同许七巧卷宗所记,从一座朝廷山镇打拚而出,是一位修为坚实的纯粹武夫。江湖和沙场的武人本就互相轻视,江湖宗派耻笑军中武人是一轮王八拳打出的野路子,对武道两字中的这个道字一无所知,杀力再强,极其量身处一条羊肠小道。而且兵卒身份比起黄庭门下的半份官身,更令江湖人士反感。
如同汉子般武力强横的将领,少有人对江湖抱有庙堂文官「侠以武犯禁」的痛心疾首,更多的是不屑江湖武夫的花架子在战阵之上的无力。莫道寻常透过定品进入军中历练的门派英彦,就连平日晓畅军事,纸上谈兵头头是道的黄庭书生,号称文武双全吧,到了前线大多双腿不稳,一身修为发挥不了五六成,阵亡机会奇大。偏偏黄庭即便只是记名的门人身份,于定品时往往被高看一线,所授实职不低,又令一步步打滚上来的将领心生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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