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柔弱的女子,槐树只要用它刚刚凝成的粗骨枝叶轻轻一扫,就能把她砸成肉泥。可偏偏此女彷佛有魔力,即使槐树抖动地快要散架,都没有抡下哪怕一根枝叶。
相反,在树干之上,一具男性的残面渐渐浮现。他的半张脸已经被啃食一空,就连骨头都融化成槐树养料。右边只剩下薄薄的面皮,勉强覆盖,空洞洞的眼眶渴望看一眼对方,却连看得资格都没有。
当女子的手轻轻抚摸到温俞的脸上,所谓的形貌、声音,瞬间转化为密密麻麻的咒文,从内里灌入,将槐树的根基彻底撑爆。
“你不是她!”
疲惫的声音从树内传来。
“谢谢!”
终究在噩兆之息被压制的情况下,恢复了清明。这句感谢,或许是认可女子所言,其妻子也不想要温俞变成罪人;或许是重现了妻子的音容相貌,让他能够再见一次挚爱。
但这都不重要了。真以为温俞无法辨认出秘咒化形的真假吗?其实早有所感。可那又如何,如此痴情的温俞,愿意为妻入魔,自然也愿意为妻受骗。即使说的是假话,心甘情愿,自己骗自己,就连噩兆侵蚀也难以阻挡。
或许当温俞被侵蚀日久,变成一个只知怨恨,早已忘记妻子容颜声音的怪物,那时怎样的幻化都无济于事。可此时此刻,刚刚转化噩意,却没有完成,正是最容易毁灭之刻。
缘起缘灭,便在此中轮回。
黎漓身形显化,巨大槐树已经被咒文吞噬,余下杂志化作一团尘灰,落于她的手掌。
她轻轻一吹,归于尘土,两人终于安宁。
经历此役,她本以为自己会怅然若失,为属下伸张正义,心中会有舒缓。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点,欢喜咒娘的强大,诡异香火之神秘。操纵得当,就算噩兆都无法制约情欲之道。
甚至,在香火秘咒吞噬槐树后,她有点沉迷、渴望更强大道法。
黎漓只觉腹中火热,手臂不由自主地就朝着柔滑摸去,双眼一阵翻白,盖在头顶的红冠,似乎更加粉嫩鲜艳。而那诡异的咒字,也愈加深沉,彷佛被热气融化,开始流淌。
她跪在莲台之上,不停地呢喃着什么,双颊红润,迷离不止。
黎漓如此迅速地解决温俞,如画也颇为意外。
实际上这株诡槐被定为引蛇出洞的诱饵,李赫也颇为犹豫,就怕它发生异变,如画扛不住压力。
如今看来,的的确确是异变,甚至几乎融成噩兆,再有黎血之印的加持,的确不好对付。
若温俞和四象结合,如画疲于应付,战局堪忧。
然而想不到黎漓有如此强大的香火神道,虽然看起来也是诡异无比,极为影响神智,却终究还是灭掉了温俞。
没办法不引人注目,即使柳如画站在画界之前,心中都升起部分涟漪,回想的都是府主。
当然,她受纸画加持,抗性自然强横不少。稍作调整,便恢复过来。专心致志地对付余下二象。
水之象,被纸画伸出的一条沟渠,慢慢引了过去,归入阴森小道,渐渐难见踪影。固然水象对纸厄有克制,但也分层级,明显开启纸画真界后,里面的一切都真实无比,单靠水火已经难以让其现出原形。
既然一切都是真,噩兆相争,便是规则之法。水象被压制引流,自然顺理成章。
至于最难缠的火象,在被耗费掉不俗的纸网后,也抛入画界夜空内,渐渐地息了声影,消失在黑暗中。
噩兆不会毁灭,但面对明显更加诡异神秘的画界,想逃出也不容易。至于最后去了何方,便无人知晓。
收拾掉四象后,纸界的入口愈发地大,吸引力成倍增长,周围灵植与土皮被纳入深渊,再难现世。
如画的状态很差,这恐怕是她被李赫分润道权后,最惨的时刻。
纸人显露,浑身脏兮兮地,油彩尽数干涸,一张面容阴森冷寂,充满冰冷,再不复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最恐怖的是,她身上每一处纸张,都在演化未知的画作。
有沧海血月,有雪山埋骨,有人头巨木,有大日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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