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步下寒江,这一回他心服口服。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自己也深感内疚,往上说对不起国家,往本身说太对不起爹了,我爹为我操了多大的心,临终死得那么惨,居然被我射死了,我浑身是嘴难以分辩,皇上也好,幼主也好,程咬金也好,对自己还算不错。就是把自己杀了,自己什么词儿也没有,可还给我留个机会,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只有一心一意带罪立功,无论如何把樊小姐请出来,况且也真对不起樊梨花。薛丁山一边走一边想,一步一步赶奔寒江关。望见寒江关城楼了,他心里不由一动,樊小姐就住在这,人家能不能出头,见了人家怎么说呀,低着头边走边想,到了城门洞,他忽然想起来了,程咬金告诉他得一步磕头到樊府;他一看不由得嘴咧开了:城里头做买卖的人来人往,我挺大的小伙子往这一跪,磕着头往前走多难为情啊!又一想,也顾不了这些了,事到现在自己就得把自己豁出去,我还顾什么脸面呢!薛丁山把心一横,撩衣服跪在地下,走一步磕一个头,这一下寒江关的人全都吃惊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哥哥兄弟,这怎么着?”“不知道啊,大概这人有病。”“不像有病,也许他许了什么愿了,说不定是孝子,替他娘还愿。”说什么的都有,薛丁山干跪不听。从城门到樊府有二里半地,得磕多少头?把薛丁山磕得蒙头转向,用手愉偷一摸,大脑袋上长个小脑袋,脑门子都磕肿了。到了樊府抬头一看,大变样了,跟当初截然不同:府门油漆彩画,光彩照人,大门开着,门前立着辕门,有金甲武士站岗,不少卫队巡逻。薛丁山心里明白了,一定是太子委给樊梨花大权了,早晚叫她领兵带队身为元帅,看这架势是帅府的气派,想自己也是二路元帅,如今落成无职的白人。
薛丁山愣了半天。这才来到府门,刚往前迈了两步,就被巡逻的队伍挡住了:“站住,干什么的?”他只得强作笑脸:“我是从白虎关来的,我叫薛丁山,我要拜会樊小姐樊梨花,求你给我通报一声。”“薛丁山?你等会儿。”这人一转身奔里边去了。
时间不大,老总管樊忠领着一伙仆人从里边出来了,这些仆人都是甩头疙瘩青罩帽,身上穿着袍,腰里系着带子,手里拿着鞭子和棒子。就见樊忠怒目横眉,迈大步走到帅府门前,军官告诉他这就是薛丁山,要求见樊小姐。樊忠走到薛丁山面前看了看:“你是谁?”“我叫薛丁山,要见樊小姐。”“呸!闭住你的臭嘴。你是不是疯子,薛丁山就像你这样吗?你还恬脸说。人家薛丁山是十宝大将军、平西王薛仁贵之子,何等英雄,瞅瞅你这模样,就你穿这衣服带这帽子,你是薛丁山?本应该把你拿下乱刃分尸,念你是个糊涂人,来呀,乱棒赶走!”“喳!”这些仆人往上一闯,把棒子、鞭子抡开,叭叭叭一顿狠揍。薛丁山赶紧解释:“别误会,我确实是薛丁山。”“他还敢说,再打!”这一阵皮鞭把薛丁山打得连滚带爬,一直打到十字街,仆人们才回去。
薛丁山一摸,脸上没挨鞭子,身上可没少挨,到处疼痛难忍,他把眼珠一瞪,牙关一咬,我薛丁山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啊!怎么办呢?有心发脾气,又不敢,现在是带罪之身,没理由发脾气,可这门我都进不去,怎么请樊小姐呀!真是左右为难,把他急得在十字街来回打转转,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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