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朝堂与庙宇 (2-1)

这座城镇似乎很是挽留旅客，一直哭的不止。蔚蓝长天被涂抹颜料，灰蒙蒙一片，无精打采般。也不知是否有顽童将他捅穿窟窿，雨似断线珠帘，淅淅沥沥下不停。

这已经是第五日，柳晨生倚靠在窗边。天色很是茫茫，远处的街景已被吞噬，连近处也看的不是很真切。路上早已没有摊贩，两侧住宅也大门紧阖。

偶有一两个撑伞的过路人，却是着白衫的士子，身后有书篓，想来是钟爱雨景。雨脚密密麻麻，街上凹陷处已成低洼，容纳有浅浅雨水。

柳晨生不曾想，与简燕然饮酒作别后，这老天爷似喝醉一般，一蹶不振。任由滔天大水泼下。这天即使撑油纸伞也行不远，望一发不可收拾的雨天，行路念头只得作罢。

盘坐于圆木矮墩上，吐息纳气。这些天蕴养内力一事，从未撇下。行完二十四小周天，已过很久。窗外还是那般雨落不止，却有三两人声传来。寻声望去，乃是一些士子雇佣车马，也不知是要去向何方。

这般愁惨天气，还游玩远方，当真是令人费解。柳晨生只觉无趣，裹被入眠，打发这烦心的雨声。

这日京州有消息传来，随安殿试重开，顾太白丞相任监考一职。此诏告出，天下书生趋之若附。寒门子弟甚是欢愉，便是这阴雨连绵的气候，也是撑伞入京。那条往京州去的泥泞小径上，有负笈书生，他孤身一人，也未撑伞，只顾缓缓行去，留下的倔强脚印，又被雨水填满。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顾太白丞相，可谓力排众议。先是减轻税收劳役，再是囤积三军兵马，三是重开殿试。自己任监考一职，大公无私，要让天下怀才不遇者施展拳脚。要为寒门士子大开龙门。

京州天色好极，无阴雨绵绵，却是一派凉风习习的舒爽。一座普通的宅子里，有位青衫老者来回踱步，依照他上呈于天子的三书十二策，殿试之后下一步，便是铲除朝中贪官污吏，广纳贤士。重新洗尽当朝势力。这一步牵扯太大，涉及许多大臣利益。若要一帆风顺，施展，可谓难于登天，即使后有天子首肯。

“唉，这腐朽的王朝，可怎生是好。”，那老者停下踱步，瘫坐于宽椅上，正是风头一时无两的顾太白。有叩门声，轻轻笑道，“连老师这等国手也无法力挽狂澜？”。那人推门进来，是一个病痨书生。

顾太白见来人，苍老面容上的皱纹一齐舒展开，笑道，“许久不见。为师甚是挂念。”那病痨书生腰悬折扇，躬身道，“弟子白君笑，拜见师长。”，昔日的状元郎，如今的通缉犯。竟是独身入京州，似乎与顾太白关系不浅。

顾太白摆手，说道，“你我师生二人无需多礼。”实乃想不出，这位当朝丞相如何接见病痨书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足以使顾太白万劫不复。

白君笑轻笑道，“不知师长此次召见弟子所谓何事。”病痨书生对眼前的师长很是崇敬。顾太白站起身来，郑重说道，“我想让你去登州岳楼城暗中护送一人。”，这位右丞相未入朝时，曾途径登州岳楼城，与一位穷酸书生谈论许久。

白君笑问道，“难道王柏桧要暗中除掉那人？”。这位师长想来极其看重那人。顾太白叹息道，“正是如此。”，病痨书生未答复，径直出门去。那位右丞相轻唤一声，“君笑，收手罢，你斗不过老狐狸。”

已跨过门槛的病痨书生身形一晃，回头咧嘴笑道，“师长曾说过，一命抵一命。”那笑容何其牵强啊，比哭时更令人苦涩。

他扭头时轻轻说道，“弟子若身死，还望师长替弟子还一顿酒钱。”。

天色渐暗，这灰色染料，肆无忌惮涂抹天穹。也不知是那家染坊女子，将暮色调出。

结下二十载师徒缘分，向来是顾太白有求书生，从小至大皆是如此，唯一一次的弟子请求，却是一壶酒钱。顾太白适才挺立的身板，一把瘫软在椅上。苍老的面容，沟壑更深。

淅淅沥沥的雨线，接踵而至，先后滴落在这片天下。天色很暗，只有小径上一棒火把，在风雨中飘摇。身后的雨水，有血色缓缓散开，一时间，竟是冲刷不去。前有穷酸书生行路，后有病痨状元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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