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炭家的亡灵 (2-1)

秋去冬来，大地回春。

仅仅出现不到六个月的时间，现今还能走动的花之都的市民们就已经习惯了天空上这锈红色的铁盖云。下町的住民们大多要考虑节省力气过活，虽然正值无人可以分辩的响午时分，但过去繁花似锦，人声鼎沸的花之都如今已经沦为了一座鬼城。

唯有靠近神樱树下的巨大工地有那么些许生气。

这六个月来，失去了过去最重要的产粮区的收成，花之都唯有依靠各乡节省下来的口粮断断续续地支援都城才能苟延残喘下去。本来若是能够动用往年丰收之时储备的粮食倒也不至于如此紧张，但由于前年在当时的代将军大蛇大力推行的“商业富国”政策下，各乡都掀起了一场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寅吃卯粮的不良风潮。

就连全国最大的十胜仓储藏的粮食都十不存一，被不良官吏以白条借出，低价贩售给各地的酒坊酿造酒水大赚一笔。本来想着可以从未来收获的粮食之中截留部分再分批存入，反正和之国近年风调雨顺，又新添了九里这样一个大乡。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还上。

就是不巧，除了意外。

国家危难之际，正是各种箴言迷信，神汉巫婆活跃的时间。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在信奉“万物有灵，一粒米上亦有七位神灵。”的和之国，人们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更习惯归咎于修罗神佛故事上。

“你们听说了吗，太平神社的宫司大人说都城上空的乌云乃是邪魔作祟而来。”

“听过听过，五十铃川的巫女大人也说乌云乃是邪魔所为，她说这是过去被将军大人屠杀殆尽的黑炭家的亡灵，聚拢成为了一条身躯有八个山谷那么大的蛇神。在看到将军的所作所为之后无比怨恨，所以才召来了乌云遮盖都城。之前开始泛滥的鬼灯病也是这个蛇神作祟。”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是将军的昏庸无能才召来上天的惩罚。”

“喂！你这个家伙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

在现今的下町，还能够有精神讨论这些事情的人大多是在职的武士，再不济也是家中颇有余粮的商贾。真正的庶民就连从井里打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而由于铁盖云吸收了这六个月来的所有雨水，如今的都城所有的水井水位都下降了大半，想要从井里打水也变得更加困难了。

铁盖云带来的影响还不止于此，雨水的减少导致从花之都周边的山岭之中发源的河流已经全部断流了。缺少了水源，围绕和之国的大河淡水流量已经不足以抵御从大海而来的咸水倒灌进入河道，河流两岸肥沃的田地如今已经被决堤的咸水浸泡。

若非铁盖云同样遮蔽了阳光吸收了温度，海水受热蒸发，两岸的土地一定会覆盖着厚厚地一层盐碱灰壳。但就是情况危及到这种地步，花之都的农民们也大都饿的提不起力气来铲除被咸水浸泡的地表，修补破碎的堤坝了。

而在愁云惨淡的花之都下方，深藏神樱树之中佐乌城的最深处，黑炭之间。

这里已经被满溢而出的茶汤彻底覆盖住了。

花之都的环境对于百鬼的茶釜而言简直不能再适合了，饥寒交迫但又能勉强维持生命，怪谈横行且七分是真。自从两个月前开始，茶釜就像是喷泉一般不断有新鲜的霸者之茶从中溢出，眼看着就这样漫出台面，流淌到地面上。日积月累，等到大蛇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黑炭之间已经被霸者之茶所覆盖。

自己蜷缩在高台下方的身躯也已经沐浴茶汤许久，或许也正是因此才让大蛇在两次清醒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饮用多次的霸者之茶后，大蛇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在都城百姓的挣扎恐慌之中，空前鼎盛的畏惧之力真正凝结。那是对过去的憧憬和对未来的不安，两者交织在一起最终变为了对现今生活的畏惧，这个国家的人真正慢慢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

认识到这一点后，大蛇的体内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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