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风和日丽,大海重复平静。
裘千仞离开小屋,向北而行。他并无一定的去处,只是知道留在南方不免被师父上官剑南找到,加上多日苦练之下,功夫已经步入瓶颈,短时间内很难提高,便干脆一路向北,只当闲游。一路之上也不计较道路难易,人烟有无,遇到镇店他便吃住,遇到荒郊野岭他便打野物、吃野果、饮清泉。不知不觉间,他已是过了长江,来到金国地界。
这一日,裘千仞走到安徽巢湖一带的一个小山村时,忽然天降大雨,裘千仞不慌不忙,信步游走于阡陌之间,周身雾气蒸腾,氤氲阵阵,却是以高深内力蒸发水汽,保持身体周边干燥。这时一个老翁披着蓑衣,扛着锄头迎面而来,也许是老眼昏花,未看到裘千仞身上的异状,反倒好心道:“年轻人,这么大雨你出来逛什么,快随老汉回家避避雨吧。”
裘千仞心中一动,散开内力,任周身被雨淋湿,笑道:“那就多谢老丈了。”老翁道:“你这孩子,不过搭个援手罢了,谢什么!”说罢带了裘千仞回到自己家中。
老翁家中极为简朴,不过收拾得很是利落,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迎了出来。那老妪粗布衣裙,上面打着补丁,却是浆洗得十分干净,此时见丈夫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来,不禁问道:“老头子,这位后生是?”
老翁将锄头放在屋角,脱下蓑衣,道:“是过往的客人,在路上淋了雨,来咱家避避。”
老妪露出恍然之色,又见裘千仞周身湿透,十分狼狈,不禁心中怜惜,忙找了一套黑色衣衫,放在屋内,道:“后生,这是我老伴的衣裤,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换上,仔细伤了风。”
裘千仞笑了笑,依言进屋换上衣衫,同样是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衣裤,补丁摞着补丁,不过倒也合身。裘千仞本来就面容普通,换了这一身衣服,倒真像个寻常农夫了。
老翁刚欲说话,房门忽然震天价响了起来,伴随着不耐烦的喝声:“老石头儿,快开门!”
老翁浑身一颤,和老妪对望一眼,两人面上皆现恐惧之色。老妪连忙将那个男孩子领到里屋藏了起来。老翁强自镇定,前去开门,门刚一打开,一个身穿蓑衣的汉子便闯了进来。只见他转头四顾,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裘千仞道:“老石头儿,你个老小子竟敢骗我,这不是壮丁么,把他拉走充数,就足抵你们家徭役了。”说着就要上前拉裘千仞。
老翁大惊,连忙以身阻住,陪笑道:“里正老爷容禀,这位后生可不是我们家的人,他只是个过路的行人,被老汉我拉来避雨的。”
汉子听了,斜眼看了看老翁,冷笑道:“是吗?老石头,你可要想好了,咱们村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治理黄河,这是上面分派下来的任务,马虎不得。这人要是不去,只能是你家小石头去了。”
老翁听了,颤抖着说道:“小石头今年才十二,不是壮丁…”
汉子呸了一声,道:“什么十二,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说十八都有人信!”
老翁此时已是带上了哭音,哀求道:“里正老爷,我的儿子已经淹死在黄河里,小石头他……他是我家的独苗……”
汉子道:“少废话,到底怎么着,快做决定吧。”
此时裘千仞也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不知老翁到底作何回答。
老翁沉默了半日,忽然长叹一声,道:“里正老爷,你把老汉我带去吧。”
汉子面露疑色,道:“你?”
老翁点头,道:“老汉我年纪虽老,还能伺候庄稼,有一把子力气,治理黄河的差事不在话下。”
老妪突然疯了般奔出来,一把拉住老翁的胳膊,尖叫道:“老头子,你疯了!这是送死的差事啊!”
老翁笑道:“不然怎样,难道真让小石头去?”
老妪看向裘千仞,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被老翁猛地一拉,正迎着老翁那无比严厉的眼神,她不禁浑身一颤,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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