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小口的啜着热粥,就着腌菜,面上泛起了几分满足的色彩。他望向这市井之间,初阳升起,清寂了一晚的南明镇如同一个老人回复少年时,渐渐的变得热闹起来,那种勾栏市井的人间烟火气才扑面而来。想起师尊曾在七载前带他上山,便在此时的南明镇,彼时的破落小渔村。
他们二人,一者为幼童,谁会安心让幼童带着钱财?
一者为高人,高人自然是不会随身带银子的,不然怎么称得上高人?
于是师徒二人便在河边大眼瞪小眼,江鱼又生得病疾,着实是难为。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埋怨师尊起来,后者却愁的抓下一把白胡子,嘟囔着:
我等高人,来去江湖,哪里有带银子的道理?岂不是平白落了面儿。
江鱼被气得昏了过去,鬼知道这劳什子的武侠世界里,高人从来不带钱!
难道你们便从来都吃的是霸王餐不成?
师尊无法,便拉着老脸去敲人屋门,正巧有一处人家热心帮忙,非但供给吃食住宿,还帮忙去请郎中。
他身子虚弱,便在那人家里歇息几日,渐渐混得熟悉了,便知道这家人常日里便在江面打渔果腹。
可他们往往只是不多不少便足矣,有得吃食时,便躺在日头下晒着肚皮。
江鱼以为,他为何不乘着好日头,多多劳作,早些攒钱买艘渔船,或是早日脱离这行当,便不用在江面上打渔为生了。可他妻子便反倒是振振有词,直道是纵然日日劳苦,挣钱得银,却还不是为得是清闲下来,慵懒晒着太阳。可如今便在懒散的晒着太阳,便不正是富裕后的目标?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虽然自小读诗书,却被渔人一言驳倒,只能是羞愧转问师尊,可师尊却只是说,你且日后再看。
山中两载过后,师尊下山买些必需物,那渔夫依旧听妻子话,虽然每日也还懒散,只是周遭邻居都渐渐起势,他已经有些难安;后三载,南明镇作为交通要道逐渐成镇,这渔夫却错过了机会,家无余财,依旧操持就业。而周遭邻居早已经借着东风,小有财物。而若他还能保持往年心态,倒也无事,只是他却每日扼腕叹息,每每与妻子吵闹,显然心态早已经不再平静。又一年,师尊下山后回山,告知他渔夫妻子离世,幸得渔夫儿子勤劳能干,在河边开了家小小酒肆,勉强维持生计,这才逐渐好转。
没几日,师尊再又离山,未再归回。
及至今日想来,人生在世,非是单单一人,且又有欲壑难填;此时的闲散与日后的闲散,看似相同,却又无法相提并论。渔夫始终未曾勘破,却以为看破,其实只是在逃避,只是蹉跎岁月,白白浪费大好时光。若抵不住心中所欲所求,那便随心去为;若抵得住心中所求...那已是悟道勘破,不如出家当道士和尚。
如果不是那渔夫儿子勤恳,也不会有美厨娘的传闻,也不会有站在自己眼前这小子了。
不然这种熊孩子,江鱼最是讨厌,怕不是早已一巴掌拍死了,哪里有得这般闲工夫处置。
江鱼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筷子,冲着李鲤招了招手,小子便涨红着脸走来,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江鱼心中好笑。
“你此番过来,小娘知否?”
李鲤低头不敢看着江鱼眼睛,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说谎,拽着衣角嘟囔着,好一会儿才低声照实说来。
“且过来吃些罢。”江鱼无奈,只得让他坐下,又唤来小二盛多一碗粥来。做完这些琐碎,却听到有沉稳脚步自楼梯上传来,片刻便见到一个面若重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有些畏惧的目光投来。
江鱼平静喝完一碗白粥,夹着一根腌菜入口,慢慢嚼动咽下,说道:“走罢,你杀不了我。”
李鲤这小子听到“杀”字,手一抖险些将碗都丢下,有些怯怯的望了江鱼一眼,又想转头去看,却被江鱼拿筷头点了点额头,“吃你的粥...左顾右盼像什么样子?”
黎英卓望着那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恭敬上前行礼,“在下镜水山庄黎英卓,小女有幸在南明山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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