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局毕竟是他人所设,自己率领的河上匪也不过是知晓了较多讯息的棋子,棋子一入棋局,便多少回身不由己。所以不虑胜先虑败,为了全身而退,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同样拉了瀛洲刀匪下水。一来如之前所述,避免自己被这盟友暗地里捅了刀子,二来多一方势力,也多人顶雷,平摊到己身的风险自然少了许多。
二人彼此沉默,都在心中琢磨着各自想法,直至身侧的二寨主轻轻一声提醒,腾碑方才抬起头来。而那山水巨船已近在眼前,前方的蚁舟已在小心靠近,但那横卧在河面上的巨兽却无丝毫反应,临近了还能听到船上依旧在奏响的丝竹声。
倒是有些偶然在楼阁外交谈吹风的侠客,偶然间眺望便见得河面已是密密麻麻满是蚁舟,将山水船团团围困,他们登时大惊失色。有悍匪已经是按捺不住,往船身抛掷攀勾,侠客们被这眼前一幕惊得呆滞,夜风一吹,喝了一肚子的美酒顿时化作冷汗流下,有心想要去斩那攀勾,可此时喝的醉醺醺模样,肆意欢愉之间连刀剑都不知丢在何处,只得是大叫着奔回席中。
一切的不安、忐忑都在此刻放下,这位七匪之一的匪头舔了舔嘴唇,眼里放出贪婪的光芒,手中的九环大刀漠然前指。
他临风大喝,厚嘴唇中冷冷吐出一字。
“杀!”
一声暴喝,在沉沉的夜色中响起,悍匪们本就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活计,因此心中并无半分惧怕,反倒是被这楼船上的繁华景象激的两眼通红,兀自跟从着自家寨主发出怒喝,有瀛洲刀匪身手出众,直横刀便沿着攀勾登船。不多时便有楼船的栈梯悄无声息的放下,不待腾碑指挥,众匪便跳上栈梯,提着长刀踏上楼船,有楼船仆役侍女惊慌失措,尖叫着往楼上奔去,却被悍匪们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一脚踹翻在地,手起刀落之间,好一颗头颅已经剁下,滚烫的鲜血喷溅有数尺之远。
脚步匆忙在走廊上奔逃,有人绝望的朝着船外一跃而下,却被尚且留在蚁舟上的匪人们持刀在水中戳死。
以有备对无意,这俨然成了一场屠杀,这幢精美绝伦的山水楼船温柔乡,转瞬间好似跌入了阿鼻地狱般,鲜血溅在上好的蜀锦上,触目的殷红一片,横七竖八的尸首斜躺、侧卧在地。随着悍匪们一路往上杀去,船上便愈发惊慌惨烈,只有长久不灭不息的鲛人灯悬挂在灯笼内,被腥风吹得微微摇晃,红彤彤的依旧亮眼。
宴上,一群喝的醉意熏熏的江湖人从温柔乡惊醒,外面脚步匆乱,喊杀阵阵。他们有些尚且还在醉酒未醒,有些纵然惊醒,却也神智不甚清晰,待片刻后明了状况后,更是神色慌乱,有些人匆忙的便去寻自家门派人物。可楼船走廊上已是拥满悍匪,他们还未推开门,那木门便已是被重重一脚踹开。众匪人目光凶狠的掠过当场,一言不发举刀便斩。
这些侠客们出身门派,自身都多少通习武艺,本来远非这些个一味只知逞得力强体壮的悍匪能比拟的。可眼下他们尚在醉酒,脚步轻浮,眼前一个匪人便好似有重影般袭来。那刀光一闪,有侠客多少能够提剑抵挡,可更多的却是因为酒意未消,气力不足、或是人影叠叠,躲闪不及,便憋屈的被生生砍死。一身武艺分明连九重九都未发挥出来,直死在不知名小匪手上,着实可悲可叹。
但与之相比,更憋屈的却还有那些素来放浪的弟子,尚还醉酒未醒,俯卧在席间之时,便被快步奔来的悍匪一刀剁下了头颅,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了睡梦中。
可门派弟子,习武之人毕竟是习武之人,远非悍匪能比的。除了些死得憋屈的之外,大部分各派弟子们还是勉力抵挡住了第一波的攻势。他们酒意慢慢散去,便在这宴上同匪人厮杀在一同。匪人们阻住了去路,将主宴区与次宴区分割开来,令得这船上青州白道各个门派势力首尾不能相接。这些侠客们不比眼下众悍匪,后者皆是同寨伙伴,此时齐力同心,组的犹如铜墙铁壁般。而前者虽然武功要高上一筹,但却是彼此互不相识,他们各有门派出身,慌乱之下本能的便各自以门派为圈子抱团,根本不可能结成阵线,自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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