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衣裳已经如同碎布条般挂在身上,此刻挺直了的脊背让他显得如铁木般立在门前,两手空空未持刃器,却一步步的朝着院内走来,结成条状的长发遮掩住肮脏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有小匪持刀上前砍杀,却被他周身气势惊住,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就连那几位轻侠们,都不由得停住脚步,彼此相聚在一角,静观局势。
“是北崖的怪人!”有小匪曾经见闻,不禁叫出声来。
迟旭虎猛然一顿,自他落草南明山之前,这北崖怪人便呆在山中,早已不知历经多少年岁。早有小匪同他提起过此事,只说那在南明山北崖观霞洞有一个怪人,不知从何时隐居在此,长年不下北崖端。曾有人见过他在山峦间凭空而行、有人传他曾在瀑布下练剑、有人说他是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却也有人讲他只是一个垂髫少年。
这事端传的久了便愈发离奇,迟旭虎听得多了便听得厌了,也曾亲自登过北崖端去寻,虽未曾找到人,但也发现了居住的痕迹。因是未曾亲眼得见,他始终对此将信将疑,又因为这传言左右往往相驳,渐渐的他便也只当做是一传言。可每每想起在北崖所见,他心中也略有不安,便也不许寨中小匪们去北崖。
但无论此人是否是那神秘的北崖怪人,能够以断刃击飞九十二斤重混铁重锤,都绝不是个凡手。
所谓自家人自知自家事,他大字不识,如何便为师尊看重,还不是因为这天生的牛虎之力。可方才那断刃生生阻却了自家的力道去势,还反令得自己虎口震裂,着实让他心惊。这匪首胸中郁结,双目望着屹立不动的人影,蓦然叹声道:“阁下深夜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那人取下腰间悬挂的半个水囊,冲着芄兰扬了扬,口中吐字的字句有些囫囵模糊,让人听不清晰。
慕其野看在眼中,一对眉渐渐皱起来。
芄兰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是半途所遇的乞丐。
她怔怔的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言语。
迟旭虎将右手缩回背后,笑容满面的看着,上前几步道:“敢问阁下,可是长居在南明山北崖端?”
后者点头,并未否认。
握在背后的右拳松了松,迟旭虎又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江...鱼?”
迟旭虎不去看被围困的几人,也不去管满地残肢,听这人话语非是老者,他便乐呵呵的道:“江公子,那我们可算是同住南明山的老邻居了...”
自称江鱼的人便点头,似乎是少与人言语,他语言的能力都退化了般,依旧是说的囫囵。
“我...偷吃过你们寨中的鸡。”
有这因果在,迟旭虎便笑的更欢,拊掌道:“无事无事,既然是邻居,本该常来常往才算。”
言罢,他话音一转,手指那几位轻侠,试探道:“今夜也是公子来的巧,本是在下大喜之日,原本可以请江公子喝杯酒水的...只是你见,这几个不速之客造访,便搅得我这小寨几如人间地狱,好生生的喜事惹成了遍地残尸,倒真不知算是个什么事呵。”
江鱼看了看他一身穿红戴绿打扮,被人血溅上,便红的更加深沉。
“别听他胡说...”芄兰听他话头渐渐不对,似是要引导到他们身上,便急忙插嘴解释道:“这人为祸乡梓,劫人财货,便是新娘都是他从南明镇刘家老爷家掳去的,我几人是受刘老爷所托,特来为民斩除此獠!”
迟旭虎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可莫要将这脏水往我身上泼,你们这群所谓‘侠客’可有证据?便肆意污人清白?”
“呵...匪就是匪,还需要什么作恶的证据!?”芄兰身后,勉强捂着胸口站立的贝穆冷笑道。
“匪又如何!?”迟旭虎蓦然回头,双目瞪圆,“匪有匪义,你等几人便平白比我高上一等否?我素不为恶,言为所行!为何偏要为你等所斩杀?”
“再者尔等便高尚得了几许?推人赴死、弃友不顾,又如何有立场来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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