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这话不假,”一个倒下了,立刻就有另一个上前接话,这人姓杨,叫杨仪清,是紫阳殿世子的女婿,成松的亲姐夫,“但请您扪心自问,陛下对您如何,举国上下又对您如何?如今九重天有难,您难道不应该学着些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吗?”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扶渊沉默了,没有回答。
“敢问杨大人,何为知恩图报?”习洛书气定神闲地开口,他方才缓了缓,看上去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小渊只身去北疆月余,散其真血修补结界,杨大人为何视而不见?还有‘知恩图报’这个词,说的未免太令人心寒了;但说句更寒心的话,杨大人这番话,与那挟恩图报的小人又有何分别?”
这姓杨的并不惧怕习洛书的强权:“多亏了习相提醒,您不说,我这脑子还真记不起来了。不过啊,”他眼睛转了转,不怀好意的看向扶渊,“怎么上神去了北疆修补结界,结界反而大面积崩塌了呢?”
“杨大人谨言慎行。”扶渊冷然道。
他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满朝文武悠悠众口。一些没脑子的墙头草,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众位卿家,本殿与皇叔请诸位来,并非是要听你们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金陛上的钟离宴看着势头不对,便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剑拔弩张,“方才也说过,扶渊上神身体欠安,去不得北疆。”
这是钟离宴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与群臣说话,却丝毫不显紧张与慌乱,那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似乎是与生俱来。
“殿下说这话可无一点私心?”李御史又接话了,并不畏惧这个小太子,“恕微臣眼拙,微臣看上神好好的,没什么‘欠安’。”
的确,扶渊只是脸色稍白了些,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而扶渊又是常年脸色苍白的,这在众人看来就是更没有问题了。
习洛书看了一眼扶渊,道:“诸位同寅也知道,扶渊上神曾经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受过重伤,虽有医疗,但沉疴痼疾哪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诸位要多体谅别人的难处才是。”
扶渊的难处就在于,中毒一事不能告诉旁人,换血一事亦不能告诉旁人;他又有着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还有只属于天地灵胎的神话。
说到底,还是高处不胜寒,扶渊在他们眼中,永远是一个异类,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导致他们会用另一种标准批判扶渊。强者值得尊敬,却也值得恐惧。
敬,而远之。
他若只身去北疆,以一己之力护天下万民,人们会毫不吝啬地去赞颂褒扬,但心里却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但他若是力不从心,人们却只会指责与恶意猜测,说他白眼狼,骂他没良心。
连所谓的“敬”都不复存在。
但有谁还记得他才十六岁,又有谁怜他一身病骨。
一时间乌泱泱的大殿之上,忽然只剩下了几个人。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请太医来看看,我现在到底能不能去北疆。”扶渊忽然道。
乱哄哄的人群沉默了,片刻后便有人站出来,说万万不可,请上神三思。
我三思什么,扶渊漠然的看着这些人,心想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上神何必这么生分。”说话的是一个笑眯眯的男人,扶渊不记得他姓什么了,“李大人他们也是担心只有四皇子一个人不够稳妥,若能再加上一个年纪长一些的三皇子,代替扶渊上神,那就再好不过了。”
“哼。”扶渊听到“代替”二字时,心里不由冷哼一声:“大人也知道,如今的镇北将军是三殿下的亲舅父,三殿下要避嫌的。”
“上神自己不愿去,还不许别人去?”又是那个姓杨的,“上神年纪小,可能不懂得举贤不避亲这个道理。但如此危难关头,举国上下都该团结一心,上神又怎能因为自己的一些私人恩怨就如此怀疑兰将军呢?”
“……”这人颠黑倒白信口雌黄的本事扶渊佩服至极,他与兰将军即使见过面,那也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个几岁小儿与一方大将,有和恩怨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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