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北!”
一身轻唤,恍恍惚惚,楚寄北扒开盖在脸上的书睁开眼,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有点发懵。他仰起头,哥哥的身影已遮在他脸上。
“又跑这来偷懒,被爹抓到又是一顿狠揍!”哥哥双手叉腰,俯着身看着躺在草地上的弟弟,恼怒道。
哥哥的脸背着光,瞧不分明。楚寄北干脆把手垫在脑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天天练剑练剑,那套‘七十二路回风剑’我早就会了,花里胡哨,还不如家里那本只有几页的‘大直剑’来得精妙。更何况武功有什么好学的?没意思。”
哥哥走到楚寄北身边坐下,双手抱膝,也不看他,兀自幽幽地说道:“都说楚家江湖望族,可现下楚家嫡系还剩几人?全靠爹爹脸面,江湖势力依附。叔伯那两脉,振东哥三年前伤于与人比武,差点送了性命,现在每逢阴雨就卧床。方西哥就更不用提了,天生的经脉闭塞,虽才智过人,也不是掌大局的人选。咱们楚家,总不能让女人出去挑这担子。倒是你......”
“我怎么了?哥,算年纪你大我两岁,属鸡,今年也就十二岁对不对?”楚寄北将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搭在上面,脚板悠然地晃来晃去,“这些事哪是我们小孩子想的啊?爹的身体比牛还壮,每次训我那声音能把房梁震断,再活个七十年我觉得问题不大。江湖的事情我也不关心,哥你要是担心咱们家以后,就刻苦一点,早点接老爹的班不就好了?”
“唉......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天赋,也不至于在这里劝你。爹每次训你打你,还不是希望你认真一点?你明明能做好,却偏要惹爹生气。”
“哥你可别唬我,我看见那些兵器就头疼,看见什么兵法经略就发晕,这算哪门子天赋?论明事理识大体,我哪及得上哥哥万一?而且哥哥天资不差,又刻苦向学,将来一定能光耀门楣。我就做哥的小跟班,躺在哥哥的功劳本上过日子了。以后我随便在哪提起我是大侠楚随南的亲弟弟,都能有饭吃,多有面子。”
哥哥轻笑一声,道:“就会贫嘴。寄北,哪天我要是不在了呢?你这样该怎么办啊?”
楚寄北感觉有什么不对,模模糊糊地感到与记忆里的有些不同。天突然暗了起来,他望向身边身影似乎有些模糊的哥哥,仍然玩笑道:“那我就努力炼丹,让你,还有爹,还有楚府所有人通通长生不老。”
哥哥转向他,脸突然变成了长大的样子,七窍里流出又黏又黑的血,伸出双手要抓他的肩膀,嘴里碎碎地重复:“你还是不懂,你还是不懂,你还是不懂......”
“啊!”楚寄北猛然坐起,环顾四周,原来只是发梦。夜凉如水,秋风从窗隙中钻进来,刺得他寒毛直竖。他突然双手抓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的被子里,开始“呜呜”地哭泣。今夜,是哥哥头七。
玄微观,是一个小道观,隐于群山之间。几间茅屋,正中的便作三清殿,边上是丹房柴房,殿后茅屋便作居住之用,屋前一个水缸储存日常用水。此观以前只有一个道士,那道士又老又驼,又聋又哑,脸上一道刀疤从左边眉骨斜斜延伸至下巴,左眼眶里黑洞洞的连眼珠都烂了个干净。一年前玄微观里来了个年轻公子,锦衣华服,仪表堂堂,堪称璧人。那公子腰悬一把泛着碧光的宝剑,看似江湖人士,爬上这山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口口声声喊着“寻仙、成仙”。这个公子,就是楚寄北。老道士是个怕事的人,当楚寄北自说自话占了丹房住下的时候,他丝毫没赶人的意思。毕竟是富家子,住几天也就回去了,没想到他一住就是一年有余。
九月十一晨,无风。山里水汽大,树叶上挂满了露珠。
老道士坐在柴房前的树墩子上,一下一下地劈着柴,斧头落、撇、起,干净利落。丹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老道望着出现在门口的楚寄北,略显讶异。这个平时灰头土脸只知道躲着炼丹,日上三竿都不见得起的公子爷今天怎么转了性?今日竟换上了干净道袍,把那把泛着碧光的宝剑也挂在了腰间。回过神,他咧嘴朝楚寄北笑了一下,打着手势表示“偏殿”里有吃食——偏殿其实就是作为三清殿的茅屋的一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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