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瑊一忍再忍,没敢把那句“请楚国公献酒曲”说出口。
西取党项,南复交州,知遇之恩已报,不能让天下人寒心。
刘娥、赵祯也不敢开这个口。
刘纬的理财能力有目共睹,说是点石成金也不为过。
钱券的发行,曾经备受争议。
主要就是担心钱券的流通会影响以物易物,继而影响关市、津渡等税入。
但事实证明,钱券的流通虽令税卡变为单向征收,却让商品流通速度成倍增长。
咸平初,关市、津渡等税入不过四百万五十万缗。
天禧十二年,就已增至一千二百万缗,又属钱券流通之后的增速最快。
赵祯慢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左藏库岁入很可能锐减五分之一以上……
他彻夜不眠,辗转反侧,内心深处甚至希望吕夷简的一石三鸟之计能尽全功。
可是,丁谓已经开始着手打捞王曾上岸。
冒名科举之罪,不成立!
户贴上仅需注明三代,王审邽传至王曾已是第六代。
王曾从未承认自己的先祖是太原王霸,实乃牵强附会之人生拉硬套。
太原王霸是人?
泉州王霸就不是人?
早在大中祥符元年,赵恒封禅泰山之时就已下诏:两浙钱氏、泉州陈氏近亲、伪蜀孟氏、江南李氏、湖南马氏、荆南高氏、广南刘氏、河东刘氏子孙未食禄者听用。
泉州王氏实为泉州陈氏所纂,之所以未蒙恩赦,并非罪大恶极,而是年代久远!
丁谓后发先至,以阳谋硬撼吕夷简阴谋诡计。
孰是孰非,不言而喻。
百官多对王曾报以同情,纷纷站队丁谓,恳请从轻发落。
吕夷简只能硬着头皮抗下去,已是不死不休之仇,他不敢让王曾一脉继续留在朝堂,死咬僭伪不放,欺王曾无后,仅以其弟王皞子王绎为嗣。
天禧十四年,四月初一。
王曾着白衣诣崇政殿西阁觐见,伏泣不起:“草民有心隐瞒家世,累先人蒙羞,不敢再损国体,请往泉州侍奉祖居。”
赵祯大为意外:“泉州?”
王曾泪流不停:“天禧八年,楚国公告诫草民,中书乃天下至公之地,苟且行阴,如何服众?草民未能及时醒悟,反而越走越远……”
赵祯分外落寞,入禀刘娥,王曾坚决不受官身,请往泉州定居。
刘娥不以为然:“泉州?为什么?”
赵祯道:“祖地所在,有楚国公唱酬。”
刘娥冷脸,明显不悦。
“今交州已复,泉州自古富足,又为腹心之……”赵祯心中一动,“是避祸!契丹或将大乱,波及青州!”
刘娥颔首:“嘉瑞家酿,皇帝如何处置?”
赵祯吞吞吐吐道:“孩儿问过寇瑊,楚国公在泉州买扑、买曲……”
刘娥摇头:“无关是非,皇帝如何处置?”
赵祯问:“和买?”
刘娥反问:“嘉瑞哪一次不是谋定而后动?皇帝先落下乘,恐为青史所轻。”
赵祯汗流浃背:“请娘娘示下。”
刘娥道:“许其入市诸路,尽听其便。”
赵祯愕然,那可是占岁入五分之一的酒榷!
刘娥淡淡的道:“他若不知进退,焉能走到今日?要其献计,还得让其感恩。”
……
三千里外,浯洲。
耶律别古特一行小作休整。
刘纬登岛,嘱咐又嘱咐,更像长辈而非友邦。
耶律别古特问:“楚国公不恨我父王?”
刘纬以问代答:“你恨?”
耶律别古特含泪摇头。
刘纬笑道:“能有一方天地遨游,何其可贵?若有不虞,暂退交州。”
……
天禧十五年,正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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