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昆问:“嘉瑞引广州海商入驻泉州,不仅是防止福建海商北道独大吧?”
刘纬道:“钱兄料事如神,广州海商今日可以北上泉州,他日就没理由拒绝泉州海商南下。广州舶司隐患尤甚泉州,利益方众多,而蕃商话语权过重。希望能在二十年之内,重塑南洋、西洋水道,我大宋海商必须占据五成以上的运力。”
刘纬信誓旦旦:“既往不咎不代表以后,但凡泉州海商、敢以林仁翰为榜样,移其全族及姻亲至高丽。”
是夜。
任守忠犹豫再三,还是将近日见闻和刘纬等人所言形成文字,急递京畿。
城南,徐宅。
也有一群人夜不能寐,多是泉州世家大族纲首,簇拥传世和尚徐显祖而坐。
海商出海,纲首为尊,而纲首又多以三四十的壮年为主,走海十年而无大过,差不多就能继承家业了。
海商之间的关系,多以联姻维持。
在座又属林仁福最引人注目,他是徐显祖俗家亲侄徐怀贽的外侄,先祖林智慧仕隋,参与开辟夷州(台湾)。祖父林仁翰仕闽,趁闽主王延曦设立市舶司之际,谋求提举市舶司,同僚朱文进亦同求而不得、遂弑王延曦。林仁翰散家财以募死士,陷福州、杀朱文进,并移市舶司于泉州。
也就是说,泉州海商强大到可以主宰五代闽国市舶司的废立、移屯,而且留有余力壮大。是散家财以募死士,而非散“尽”家财以募死士。
林仁福最有发言权:“请二舅公指点迷津,广州市舶司胥吏皆自地方遴选,为何泉州市舶司以三司胥吏担任,是特例?还是日后惯例?”
传世淡淡的问:“是谁提举泉州市舶司?你们?贫僧虽是出家人,但也知道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说……”
林仁福尴尬不已,不敢再问。
传世如今在泉州的声望无人比拟,教训一方豪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徐怀贽跪地扶膝哀求:“二叔,你还是说两句吧?乡里乡亲的,这些年谁不是互相扶持?不能因为舶司复置,就各奔前程,广南蛮不是善茬。”
传世又问:“贫僧说什么?劝你们向善?但天地不仁、海水无情,贫僧也想你们平平安安,还是不说为好。”
另一位纲首陈文轨噗通一声跪地:“泉州归宋以来,林徐李王陈、全靠相互扶持,方能煎熬至今。五家妇孺安危尽在老祖一念之间,不肖子孙亦因老祖之言,自陈放罪书。可刘学士待晚辈与广南蛮如出一辙,五家子弟仅能在商会供职,市舶司不得门而入。”
“贫僧在为市舶司奔波?还是你们以为贫僧在为市舶司奔波?”传世颓然长叹,“今钱未纳,悔之未晚。”
陈文轨道:“走海之人,最忌食言,请老祖指点迷津,刘学士心中到底是什么章程。”
传世道:“这些年有第二个人为泉州开海奔波?有第二个人许你们以放罪书自赎?人心不足蛇吞象,都下去吧,贫僧累了。”
李颠、王遵等纲首伏地:“请老祖指点迷津。”
林仁福犹豫片刻,也跪了下去,“请老祖指点迷津。”
传世无奈道:“指点什么?他一脚踢开陈靖,又强留陈靖在泉州交接,陈靖敢说个不字?你们半生刀口舔血,真看不明白?”
林仁福道:“泉州承开市舶司之重,广州、明州、杭州等地海商坐享其成,而无放罪书之赎……”
“呵呵。”传世笑了,“不患寡患不均?在他眼里,广州市舶司的重要性远在泉州市舶司之上,但广州市舶司盘根错节,且又无可替代,难在三四年之内理顺。有了泉州市舶司则完全不一样,不耽误蕃客远来,广州市舶司任其拿捏,放泉州海商南下也是其应对手段之一,如同今日广州海商北上……”
传世幽幽一叹:“贫僧这十三年来,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也算是功成名就,但始终看不透他,怎么劝你们?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他有四海为家之心,四海商会不是在选址设船厂吗?你们可以试试。”
林仁福、徐怀贽等人无不骇然,这才二十一岁……就在想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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