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欧阳修因此感慨:窃以为国家取士之制,比于前世,最号至公。盖累圣留心,讲求曲尽。以为王者无外,天下一家,故不问东西南北之人,尽聚诸路贡士,混合为一,而惟才是择,又糊名、誊录而考之,使主司莫知为何方之人,谁氏之子,不得有所憎爱、厚薄于其间……
但欧阳修亦因此坠入诛心之疑:嘉佑二年,知贡举期间,凭文风臆测苏轼试卷为弟子曾巩所作,因而降曾巩等次取之,却又取曾巩弟曾牟、曾布、曾阜同时登科,一门同年四进士,外加两个妹夫。”
“那一年礼部奏名进士科共二百六十二人及第、一百二十六人同出身。”
“但榜出时,世所推崇,皆不在选。
于是,欧阳修早朝路上遭数百落第举子围攻谩骂,并为其草拟祭文、编排艳词,譬如与其甥女张氏不伦、与其媳吴氏扒灰等等。
于是,嘉佑二年的贡举制度有了根本上的改变,凡礼部奏名进士,殿试时不再黜落,仅重排名次。”
平心而论,欧阳修改革文风本身并无对错,错在不该徇私。
曾巩屡屡落第之后,以《上欧阳学士第一书》,求师于欧阳修。
苏轼之父苏洵则以《上欧阳内翰第一书》求荐,亦是满篇仰慕之情。
可以说,欧阳修嘉佑二年复出知贡举,其实是一场筹划已久的报复,也可以叫排除异己。
所取之士,多是常年附其文风之人,从而导致大量文风迥异的有识之士落第。
搁在赵匡胤当政,难逃一死。
建隆三年曾有诏:国家悬科取士,为官择人,既擢第于公朝,宁谢恩于私室。将惩薄俗,宜举明文。今后及第举人,不得辄拜知举官子孙弟侄,如违,御史台弹奏。应名姓次第发榜时,并须据才艺高低,从上安排,不得以只科为贵。兼不得呼春官为恩门、师门,亦不得自称门生。除赐宴外,不得辄有率敛。
按理说,欧阳修应该请旨避嫌。可他没有,反趁门生故旧大量应试之际,推动文风革新,目的虽然达到了,但以国家取士之道为之,动辄断人前程,可谓不择手段。
……
“咦?”刘娇一声轻唤把刘纬拉回现实,拿着一封信挥舞,“邵焕想干嘛?拜师?”
“或许吧。”这也是的刘纬苦恼所在,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欧阳修那条路。
但赵恒不是赵祯,是帝王而非君子,大概率会将欧阳修之类的闲置不用。
“哥哥看不上邵焕?”刘娇问。
“别胡说八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刘纬板着脸。
“换成晏殊呢?”刘娇无视。
“才思敏捷,何必走知行合一这条吃力不讨好之路?”刘纬轻叹。
“才思敏捷?话都说不囫囵。”刘娇不屑一顾。
“让报馆那边向朱说邀社论二十篇。”刘纬道。
“那可是四百贯,我得见见再说。”刘娇道。
“哎!”刘纬紧了紧怀里的赵念念,“还是我家念念最听话。”
赵念念不领情,奶凶奶凶的道:“再送我去爹爹家,我就放火……”
刘纬好不容易才打消抱赵念念去火灾现场一观的冲动,苦口婆心道:“这样想不对,坊间每有火患,必有卖妻鬻子事,就是哥哥抱着念念去粥铺换笼包子……”
素娘突然捂嘴趋至路边柳树下干呕,唤起久违的添丁进口之喜。
……
是日,午后。
本已奉旨休假的刘纬匆匆赶往后苑观稼殿觐见。
内侍拉开半扇殿门,往日祗候全然不见。
刘纬越过门槛深深一揖,略一抬头,正要弯腰向前急趋时,忽见视线尽头依稀是一袭裙摆,他想都不想便飞快转身,悍然撞开已然紧闭的殿门,“噗通”一声跌倒落地,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内侍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
殿内传来一声英气十足的斥责:“你们汉人都欺负我!”
刘纬暗道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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