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摇头:“年初,冯拯上疏:历来省试,但以诗赋进退,不以文论。江浙士人专业诗赋,以取科第。望令于诗赋人内,兼考策论。两位均是江浙人士,不妨将心比心,此言是否在理?”
晏殊叹道:“民风如此,非我等所愿。”
刘纬道:“五代以来,河北、河东、陕西、河南、京畿灾难深重,也是我大宋龙兴之地,而南方偏安一隅,陛下、诸公必有侧重,诗赋、策论孰重孰轻,早晚会见分晓。”
晏殊道:“殊受教。”
刘纬却摇了摇头,“不敢当,此论实则拾自晏兄举主张司谏牙慧:今之世,望汉之世,其章句之学弥盛,而异端之书又滋多乎数倍矣,安可不定其成制哉?况夫儒者之术,不以广记隐奥为博学,不以善攻奇巧为能文。
若使明行制令,大立程序,每至命题考试,不必使出于典籍之外,参以正史。
至于诸子之书,必须辅于经、合于道者取之,过此并斥而不用。
然后先策论,后诗赋,责治道之大体,舍声病之小疵。
如此,则使夫进士之流,知其所习之书简而有限,知其所学之文正而有要。不施禁防,而非圣之书,自委弃于世矣。不加赏典,而化成之文,自兴行于世矣。”
晏殊面红耳赤,深揖:“以策、论定等,诗赋次之,而非废明法、进士,下官受教。”
刘纬侧身避过:“天地革而四时成,你我风华正茂,补己之短正当时。”
……
晏殊、邵焕心事重重的结伴返城,两人都是少年才俊,哪会不明白刘纬这是在放风?
崇文院内,群情激奋。
词臣皆以诗、赋、经幸进,真要改以策、论、义为重,等于十年苦功白费。
按理说,风言风语不至于左右崇文院整体情绪。
但刘纬每每行事,开头总是缪不可言,最后往往又水到渠成。
他们想将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却又找不到人诉苦,权要重臣均已奔赴泰山,只能请日理万机的东京留守“正天下视听”。
温仲舒头痛不已,一声“无法无天”之后,还是那句话“急递行在”,可他又打心底赞同刘纬的提议。
史上,王安石的变法虽以失败告终,但贡举制度改革却得以保留、并继续完善。
从结果来看,王安石废南人之所长、就北人之所擅的科举制度改革,更像是改革派对保守派抛出的橄榄枝。
哪怕是顽固报守派司马光,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赞成科举制度改革: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德器识以弼谐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县,其次方略勇果以扞御外侮,小者刑狱钱谷以供给役使,岂可专取文艺之人、欲以备百官、济万事邪?
现如今。
南北之争仅仅只是有了苗头,王钦若、丁谓也只是半透明般的存在。
王旦、赵安仁、寇准、张齐贤、温仲舒、向敏中等北方士林领袖尚无忧患意识,但他们不会放过抬举北方士子的机会,也是刘纬底气所在。
……
十月十八日,黄昏。
辇驾驻跸迎銮驿,泰山近在眼前。
赵恒意气风发,斥责刘纬的口谕较为委婉:“朕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卿乃近臣,何以有事不疏?窃议国家取士之制?”
十月二十三日。
赵恒乘步辇登顶泰山。
二十四日,享昊天上帝于圜台,以太祖、太宗配。
群官享五方帝诸神于封祀坛,仪卫使奉天书于上帝之左。
赵恒衣衮冕奠献。
摄中书侍郎周起读册、牒、谱文。
摄中书令王旦跪称曰:“天赐皇帝太一神策,周而复始,永绥兆人。”
献毕,封册、牒、谱于石鐾。
二十五日,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
二十六日,有司设仗卫、宫县于朝觐坛下。
赵恒服衮冕,受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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