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十二月初九。
刘纬再赴天雄军契丹行寨,奉上一封澶州行宫所出敕令:改威虏军曰广信军,静戎曰安肃,破虏曰信安,平戎曰保定,宁边曰永定,定远曰永静,定羌曰保德,平虏曰肃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萧绰迫于形势、氛围,再加上契丹行营停留天雄军时间过长、亟需轻装上阵,勉为其难的应了。
仅是契丹内部压力就让萧绰喘不过气来,身在河北腹地,契丹所掳丁口不仅已成各部极重负担,还是归途最大变数,虽说两国已有协议,谁又能保证沿途宋军不会因家乡父老红了眼?
就算千辛万苦的携所掳丁口回到契丹国内,大多数契丹将卒都没有能力去管理、安置,仍然只有发卖一途,反而便宜权贵。
刘纬赎回丁口之费,比契丹幽州人市价格高一成,并视丁口状态添加,把零头凑成整数。他暂时没敢提赎回战俘一事,担心激怒萧绰影响丁口交割进度。
虽然丁口交割速度让人欣慰,但以乙室已部萧氏为首的契丹显贵却不屑交换,打算用所掳汉人平息族人愤怒。萧达揽虽亡,其子萧排押年富力强,在其阵亡当日就已接管南下大军中的乙室已部,这样的存在,以萧绰之专横,亦不得不尊重其意愿。
刘纬低三下四的找过萧排押一次。
萧排押以六字回绝“尽管放马过来”。
周文质从这时起,汗就没干过,惟恐出使成“出死”,比对阵萧达揽时还紧张。
萧排押的狂傲并非全因家恨。
契丹一直有献俘传统,早已形成一定规制,党项每每胜宋,也会屁颠屁颠的去契丹献俘,仅咸平年间就有四次。
两萧还会从小部落手里高价收购战俘,或壮大声威,或献给耶律氏换来加官进爵、甚至是联姻。
耶律氏往往会将这些战俘编成汉军,或是建立头下军州,即以从征所俘掠,建州县、筑城以居。
刘纬不提战俘一事,不代表契丹小部落不动心,丁口赎回期间,双方渐渐有了默契,明目张胆的在萧绰鼻子底下眉来眼去。
刘纬并不忌讳与契丹将卒互动,只要能把人换回来,昧着良心说话也在所不惜。
原来的历史轨迹上,澶渊之盟达成以后,王旦等人上疏以钱帛赎回河北、河东遭掳百姓,却困于朝堂清议,不了了之。
……
契丹行营难尽如人意,百里之外的盟誓也有意外。
耶律隆绪仅率千骑赴约,同现场驻扎的宋军数量相当,二十里外的澶州却有十万宋军蓄势待发,更近一点的德清军则是宋骑三千。
所以,毕士安等人勉强同意赵恒携韩德让漫步之设想,效果很不错,虽然谈话内容不知,韩德让却是红了眼。
因而,赵恒与耶律隆绪并肩漫步在河边无人处时,毕士安还有心情同韩德让寒暄。
去得时候好好的,回不来了。
当耶律隆绪张臂熊抱赵恒时,天地同寂。
毕士安眼前一黑,身后躁动无边。
好在千余斡鲁朵原地驻足,很明显是突发事件,而非预谋。
韩德让半张着嘴,哭笑不得,嘱咐又嘱咐,耶律隆绪还是用上了契丹礼节。
赵恒长这么大还没跟人动过手,被耶律隆绪搂的喘不过气,“护驾”两字都喊不出口。
耶律隆绪忽然动情,不为军国大事,只为膝下小儿女,“秦国自幼养在深宫,不通人情世故,若使小性子,请皇兄怜惜她远嫁三千里……莫要过于苛责……皇兄保重,隆绪就此别过。”
赵恒及时醒悟,反手回拥并许下承诺,“请皇弟宽心,待秦国所出行冠礼,我亲送她母子过白沟河,赴北朝南京省亲。”
“隆绪谢过!”耶律隆绪飞快一揖,不等赵恒回礼,便大步流星的北去。亲卫闻风而动,牵马徐徐向前。
“皇弟保重!”赵恒挥手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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