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清水标注出光阴价格,当滴滴清水在底部那尊漏壶相聚时,成就当今世界最精密的计时工具-漏刻。刻箭悬浮于底部漏壶之中,并随水位浮动,共计一百二十刻,刻尽则一日尽。
正当刘纬痴痴呆呆感慨古人智慧无穷时,喝道声远远传来。
那亲随边往外走,边有些后怕的来了句:“漏刻出自司天监,铜制鎏金。”
这是怕我钻进钱眼了?
刘纬莞尔一笑,提袍抬腿跟进:“一寸光阴一寸金,愿用千金换光阴。”
“小郎君大才。”那亲随侧身携刘纬跨过门槛之际放低声量,“家有一女,不知能否随小郎君启蒙?”
“幸甚!”刘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有点木讷的亲随比宋贵平更加和善,像是代表这个世界敞开怀抱。
吕蒙正乘椅轿直入中书西厅,刘纬按照拜见宰相礼仪在中书聚厅外的长廊下候见。
宋贵平虽然无影无踪,另一吕蒙亲随却一改先前沉默寡言,拉着刘纬进了一遮风帷幔内交谈。
其名刘乾,是吕蒙正生母刘氏族人,没什么读书天分,只能跟在吕蒙正身边鞍前马后,争取将来谋个好一点的恩荫出身。膝下无子,仅一掌上明珠,年方七岁,虽然嘴上说启蒙,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
刘乾作为亲随,比谁都清楚吕蒙正的身体状况和求去心态,最多不过一年,必然树倒猢狲散,正是各筹前程时。他的资历比不了吕蒙正发妻妻族宋贵平,上县不敢想,偏远中、下县又看不上,打算求一京师肥差。
刘纬因为刘乾掏心掏肺省去不少麻烦,那些同样等待过堂的官员只能隔着帷幔望而兴叹。
宋初,地方官、京朝官请见宰相一般在中书聚厅,都堂(相当于中书办公室)是较为正式的场合,宰臣私寮(相当于个人办公室)的接见则较为私密、漫长,往往涉及具体事宜。
五品以上“待制”(值守中书、备天子顾问的词臣)见宰相无须繁文缛节,只需朱衣吏口宣“请某某”,五品以下官员则需趋拜。
日近中天,等待才到尽头。
朱衣吏高声唱赞:“夷陵童子刘纬请见。”
刘纬快步前行,待那朱衣吏一声“屈躬”之后,两手先一捻袍衫,再抱于胸口,左脚跨过门槛弯腰急趋,停在六尺主案前。
吕蒙正抱拳于颌下:“童子有礼。”
朱衣吏又一次唱赞:“屈揖。”
刘纬应声深揖,而后挺胸抬头:“夷陵童子见过吕相公。”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吕蒙正微微向左侧首,“这位是临江军(江西新余)王参政。”
刘纬再次深揖,“夷陵童子见过王参政。”
王钦若笑的分外和煦,“有志不在年高,童子京师之行,必是千古佳话。”
刘纬荣辱不惊:“吕相公、王参政励志在前,末学后进才有奋发向上之心。”
“咳咳……”吕蒙正以帕捂嘴,轻喘数下,直接将话题拉上正轨,“童子熟读孝经,哪章最有感触?”
一介白衣拜见宰臣,自然无座。那些跪坐一边的刀笔吏挥毫泼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盛事。
刘纬抱拳昂首,朗朗上口。
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王钦若笑道:“相公料事如神,童子果然先咏谏诤。”
吕蒙正摇头轻叹,“无用之身,仅剩这点清明。”
刘纬毕恭毕敬道:“相公心宽德厚,童子日后登门求教学业,不用担心吃闭门羹。”
吕蒙正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瞥了王钦若一眼,“王参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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