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正一意孤行:“更可能是疲敌之策,连王枢密都这样想,看来契丹南下迫在眉睫。”
王继英不以为然:“我大宋虽无北上之力,契丹也无南下之能,相公岂……”
“臣吕蒙正……”吕蒙正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泣不成声,“累受君恩,三次拜相,却一味求稳,窃以为无过便是功,尸位素餐……”
“吕卿!”赵恒再降丹墀,直奔那皑皑皓首。
宰相动情自责,天子有心怜悯,这样一幅真情流露的场景怎能任人围观?王继英、冯拯、陈尧叟灰溜溜的迎向夜色。
不论朝堂争论几何,灵武之失的最大责任方肯定是枢密院,至少军中、民间和基层官僚都会这样想。
王继英未雨绸缪,决定先同蓝继宗通个气。
蓝继宗一直等在内东门东耳房,奉上最新动向:石保兴为刘纬接风洗尘之后,一同前往外城王贽宅致祭。
王继英索性和冯、陈二人摊开讲:“吕相担责,枢密院总得拿出些对策供陛下参详,先照童子的思路来应对。唐夫能不能见见那小同乡?道济会一会宋中丞,我留在宫中夜值。”
陈尧叟暗道晦气,遣了亲随追出外城,最不济也要把张承志拉回来问个清楚。
冯拯一边遣子赶往裴济故宅询问究竟,一边亲赴杨亿宅一窥因由,完全把宋太初抛在了脑后,有寇准一直盯着,他不愿同御史台走的太近。
冯拯很同情杨亿,论灵武弃守奏疏洋洋洒洒数千字,引据经典,文采斐然,最后心想事成,乍一看去,一切完美。
但刘纬那幅地形图一出,曾经的完美便成镜花水月,甚至是笑柄。
赵括纸上谈兵尚且亲临沙场,可他杨亿硬是没认出自己笔下的无用之地。
杨亿强撑一脸颓废和醉容迎接枢相到访。
冯拯一点安慰杨亿的意思都没有,弄清崇政殿水阁纷争之后,冷冷的来了句:“他种放本就是幸进之人,一步登天不够?还想替陛下考贤纳才?你我苦读数十年又是为什么?何不学他做隐士?”
冯拯的态度代表主流士人,规矩就得人人遵守。连中三元都不能连越五级,你种放又凭什么?
冯拯长子自裴家带回一副“国士无双”的挽联:“青山有幸埋忠骨,史笔无私铸佞臣”,又说刘纬曾奉上不菲帛金、并在夷陵佛寺设牌位遥祭裴济。
冯拯有些头痛,挽联暂时还未流传出,以后就难说了。谁是佞臣?他头上好像多出一道光环,而后又觉得王继英那武夫并非一无是处,是应该先会一会童子保举人,马不停蹄的赶往宣化坊澄清街。
非富不贵,是三院御史的选拔标准之一,这样才能言无禁忌。
御史为了标榜清廉,往往选择在台内公廨借住。
冯拯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御史的工作似乎入夜以后才开始,隐约烛光,户户可见。
冯拯由衷的为宋太初感到高兴,自打放开三院御史手脚,言官干劲十足,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一九岁童子出尽风头。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论起满院灯火。
宋太初全无往日沉稳,开怀笑道:“听说今日种放被人抬出东华门。”
冯拯随即顿悟,三院御史是在为种放费心,不是弹劾种放,就是弹劾举主张齐贤。
冯拯姿态放的很低,最终还是绕到刘纬身上。
宋太初也没藏着掖着:“纬哥儿那孩子对党项诸部怨念颇深,他认为十五年之后,纵然党项无力南下,也会盘踞横山,耗尽我大宋全部精力,分身乏术,无心他顾。”
不同于冯拯有的放矢,陈尧叟亲随同刘纬一行再三失之交臂,还是在州桥守株待兔,等到致祭归来的马车。
刘纬没露面,只是请张承志代为问候,尚未拜宰相,怎能私会枢相?面对赋闲在家的石保兴,就没这么多顾虑。
礼部门前上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刘纬想要恭送石家马车远去,石保兴非要看着刘纬进礼部安歇。
曲终人散时,路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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