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福双手反剪,吧嗒着叶子烟,往屋后他们自家的地里去了。他在田垄上踱来踱去,琢磨着怎么解决他儿子留下的这笔风流债。
他绝对不允许他的文曲星的儿子在乡下还挂着这么一个尾巴。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难事,不像陈重生在岚城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中福一个叔伯兄弟的闺女,小名叫娟儿,正好在村里卫生所当赤脚医生。娟儿应该有办法,这是她的拿手。
71年国家实行了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允许生育一个孩子。在农村,政策落实下来就比较困难。不像城市里,政府拿捏着城里人的命脉,轻者,停发全家的供应票,重者开除工职,端掉饭碗。农村就不同了,没有这些狠招,逼着一些年轻夫妻自觉自愿。可是政策下来了,村干部又不敢怠慢,只得采取一些强制性的笨拙的办法。谁家的媳妇生了第一胎,等娃儿满月喜宴一办,村干部就带着人蹲守在她家里,逼着她去医院结扎。万一遇到家大势大的,不买村干部的账,这个时候,陈中福的外甥女娟儿就出马,大显身手了。
她这个赤脚医生,除了开一些简单的感冒发烧的药,以及打针输液之外,她全部的工作和精力基本上都放在计划生育上。她有很多的防范措施,备有相应的套啊药啊之类,关键是娟儿还会熟练进行人流。
陈中福从田埂上走着走着,鬼使神差的,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村卫生所。
“大伯,你哪里不舒服?”娟儿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她把手背挨在陈中福的额头上,“还好。”
“娟儿,大伯没病。”
本来这个事,陈中福老伴来应该更合适,无奈他老伴和陈中福想不到一处去。
陈中福跟他这个外甥女说这个事,多少有些尴尬,羞于启齿。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
陈中福犹豫半天,“我找你拿点药。”
“家里谁病了?”
“不是,是女人怀孕的事。”
陈中福家里的情况,娟儿也都知道的,三个小妹都还小,重生哥也没有讨媳妇,“我婶又有了?”
娟儿这么一说,非常契合陈中福的心思,他忙不迭应道,“是,是。”
“大伯,多长时间?”
陈中福沉吟一下,“个把月吧。”
“那行。”娟儿就从药柜里的取出一盒流产的米非司酮,递给陈中福时,狡黠一笑,“记得,一天吃两颗呀。”
陈中福离开时,一再叮嘱娟儿,“娟儿,大伯今天这事,你千万别跟人说呀。一个老婆子,挺难为情的。”
“我知道啦。”
秋末,地里的农活已近尾声。
吕衣甘蓝把从地里摘回来的棉花果子,堆在堂屋的簸箕里。她坐在一把椅子,悠闲地摘着棉花。
吕衣甘蓝一见陈重生爸伫立在门口,心想,陈重生妈八成出卖了她。也好,这件事他爸迟早是要知道的,他爸毕竟是一家之主嘛,陈家的大事免不了要他来定夺。
吕衣甘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爸这是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不过,现在的吕衣甘蓝肚子怀有了陈重生的骨肉,不像之前见到陈重生爸战战兢兢,而是有了许多的底气。
甭管他爸是兴师问罪,还是千刀万剐,反正她和陈重生现在系在一条绳子上了。
“伯父,您来了。”
吕衣甘蓝装作费力地站起身,笑盈盈地给陈中福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
陈中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个眼睛不停地在吕衣甘蓝身上打量着,木无表情,“你也坐吧。”
吕衣甘蓝扭头瞧了一下,她身后有一把空椅子,她没有坐下去,她就站着,就要在他爸面前摆出这么一种迎接暴风雨的气势。
陈中福对吕衣甘蓝的称呼一直都很正式,“小吕,重生给你来信了吗?”
吕衣甘蓝嘴角一挑,“来了呀。”
“哦。那就好。你喜欢我们家重生?”
看样子,陈重生爸并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吕衣甘蓝的气势自然就松懈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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