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的每一扇门窗,曾经我们都一起贴过窗花。其实我剪的很粗糙,他说那年的窗花看着格外喜气,那个年也过的格外热闹满足。”
“我这副耳坠子的用玉,他说是他凯旋行军的路上隐约瞧见,于是就攀岩了数百米的峭壁亲自给我采回来的。”
“虽然到手才发现成色差了些,可我特别的喜欢,用它打造了整套的头面。”她的手指凑近自己耳边抚了抚,“只……最近这样的场合却是不能再戴了。”
“屋子里,他还留给我许多的东西,可现在就唯独是人没了。”
“他留在这房里的每一件衣冠这次我都没舍得葬,想要留着等将来我下去那天再亲自带给他,反正他以往也是一两年都回不来一趟,我便当他是出了趟远门,其实与之前也差不多。”
“自他领兵之后我们虽然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多,可人人都知我们是一对儿恩爱夫妻,其实也是……少年夫妻,互相扶持,一直走到今天的情意总是菲比一般的。”
“他事事都依着我,顺着我,唯独是这生死大事……甚至都没认真的跟我道个别。”
“人生这一场啊……”
她约莫是想感慨些什么,可话至此处却戛然而止。
半晌,也没再吐露半个字。
祁欢也不知道她这一刻是想说什么,又或者该说什么。
曾经山盟海誓,信誓旦旦要白头到老的人,就这么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半路上将你撂下了会是种怎么样的心情?
悲痛?迷惘?还是绝望?
祁文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明明全都是锥心刺骨的往事,她眼底也依旧死水一般没有半分的光彩和波澜。
甚至——
干涸的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明明单看神情,单听语气都已经那么沉痛了……
应该也不是不想哭,而是这前面停灵的四十九天里,眼泪已经流干了。
送走了一个人,也一并葬了自己的漫漫余生……
祁欢突然有种鲜明的预感——
也许从今以后她这姑母都会是这般模样了。
她依旧还会维持着人前的体面与热情认认真真的活着,可是整颗心都会沦为挚爱的夫婿的坟场,再也没有那么多鲜活又美好的期待了。
她曾经听过一句话——
人在年少时最好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此后将会被这段时光羁绊一生。
可——
那也只能是希望,希望不要遇到。
一旦遇到,谁又能对这样的宿命之人视而不见呢?
此时她该安慰祁文婧的,可——
祁欢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虚伪的说“节哀”?
试着告诉她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再过几年,甚至几十年,曾经的刻骨铭心也会被淡化?
那毕竟是别人那么珍惜的过往与时光,那么难以割舍的曾经,她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又凭什么轻描淡写的去给它找归宿?
“曾经有过一个可以与之琴瑟和鸣的深爱之人,这也算一种福气吧?毕竟……”最后,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悟这般说道,“大部分的人都是稀里糊涂的糊弄着也就将这一生潦草的结束了。”
祁文婧终于转头看向了她。
祁欢正视她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继续道:“之所以会割舍不下的,一定都是极珍贵美好的东西,没得到的人虽然不会痛苦,可曾经得到的瞬间我们也享受过它所带来的快乐,现在也许只是在偿还,天地神明总是公平的。”
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承受失去的痛。
曾经得到的人,满足过,幸福过,现在承受这些也许都只是公平的代价吧?
毕竟——
一个人,不能想着什么好事都占!
祁欢是这样开解祁文婧的,但也或者——
她同时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然则祁文婧却突然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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