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拳头,抿了抿唇,眉宇间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完全褪去了曾经玩世不恭的稚气,语气也是空前的肃穆:“父亲出了事之后,这些年母亲的确是不好过,可是这都十几年过去了,总不能因为她的心结就束缚大哥一辈子。”
以前他吃喝玩乐,理所应当,心安理得的做个废物,也以他大哥为骄傲,却从未想过,这些年他大哥过的是什么日子。
严格算下来,大哥只比他年长了不到四岁,父亲过世时,大哥也才七岁,也是个孩子。
在他们无忧无虑的挥霍光阴过好日子的时候,大哥却是用同样稚嫩的肩膀,努力的撑起了这整一个家族的希望。
他们却从未想过——
这些压力,原是该三兄妹一起扛的,而不该是他们全部置身事外,把一切都丢给大哥去承担。
包括家里的爵位,朝堂上的重任,甚至于——
因为男女私情和他的婚事弄出来的烂摊子,还有秦颖任性时候惹出来的祸事,都是由他大哥出面替他们解决收拾残局的。
也是直到了今天,在秦颂不顾秦太夫人伤心阻挠也无动于衷的坚持要离京时,秦硕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胆战心惊。
他记忆里的兄长,一直都是个坚韧、严肃、无坚不摧的存在,仿佛没有任何一个困境是能挡住他的。
可是这一次……
因为区区一介女子,为了一段思而不得的感情,大哥他居然孤注一掷,不管不顾的想要逃离。
与以前的兄长两相对比之下,秦硕切实感觉到了他此刻深陷泥潭的痛苦。
甚至于隐隐的觉得——
如果这一次,他们不放他走,大哥可能真的就绷不住了,随时随地都会崩溃甚至直接堕落下去。
也或者,将要压垮他的,也并不仅仅是对祁欢的不可得,而是这么多年压在他身上的所有责任和压力日积月累下来的结果。
从小到大,兄长都在为了撑起家业门楣而不屑的努力,祁欢……
这可能是他这前面二十二年人生里唯一完全出于私心,想要冲破一切的束缚,打破禁忌去得到的一样东西。
所以,明知道祁欢曾经和自己定过亲,明明因着这一重身份就应该理智不要陷进去的,他当初还是放任自己往前走了。
生平唯一的一次叛逆,即将以两手空空收场……
任何人都会受不了的!
秦硕坚定了信心,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唇角微微扬起一点笑:“没关系,即使放了大哥走,母亲的身边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年里,我们都是躺在大哥身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鬼,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他。”
秦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畏惧,可是看着眼前变得仿佛判若两人的二哥,还是撇撇嘴,由衷道了句:“你现在看着挺吓人的你知道么?就跟被大哥上身了一样。”
秦硕:……
秦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平时比秦硕更不操心,最大的烦恼就是挑选衣裳首饰,即使家里出现了一定的变故,天塌下来她也觉得不需要她来顶。
现在她二哥突然雄心壮志爆发,扬言要挑大梁……
拉她入伙而已。
她想想也便随波逐流了。
大哥那脾气,说一不二,劝又劝不回来,他们总不能跑去告诉母亲说大哥是因为单恋祁欢受了情伤,才必须放他出去疗伤的吧?
那样,母亲一定会不管不顾,觉得是祁欢毁了他们优秀的大哥。
可是这种事——
本来就是单相思,难道是怪人家姑娘太优秀吗?
就很没有道理!
于是,这天开始,武成侯府门里,就成了个秦太夫人和秦颂母子冷战,秦硕和秦颖两兄妹一边倒的合力糊弄着秦太夫人、和稀泥的局面。
秦太夫人被这一双儿女拖着,过了最初那股气性之后,终究也是没有跑进宫去要回秦颂的折子。
秦颂那折子递上去,皇帝那里却自主的犹豫。
一直压到第四天的早朝上,这才迟疑着当面问了秦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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