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轻手轻脚跟她走进里屋。
岑氏指了指床头小几,也是轻声的说话:“放那吧。”
许妈妈将药碗放下,见着床上祁元铭一动不动,提醒道:“陈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
“嗯。”岑氏点点头,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去院子里看着点儿,我这就叫他起来吃了。”
许妈妈并不多言,转身便退了出去,顺手合上房门。
听见外面关门的动静,祁元铭已经自行起身,坐了起来。
岑氏端过药碗,依旧坐回床边递给他:“小心烫。”
许妈妈做事很是仔细,这汤药已经晾过片刻才端来的。
祁元铭尝了一口,是还略有些烫,但已经是入口可以接受的程度,他便不再迟疑,仰头一饮而尽。
岑氏伸手要去抽帕子给他,想起袖袋中的那条已经脏了,就起身重新去抽屉里拿了条新的,顺便倒了杯水过来。
祁元铭漱了口,嘴巴里面的苦味散去,他却突然长叹一声,颓然垂下脑袋,一脸的沮丧。
岑氏看在眼里,眉头就又重新皱了起来,坐回他身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平时都很谨慎,绕着有水的地方走的。那地方那么偏僻,你怎么会一个人去了那里?”
听这话,显然——
他们母子之间是互相守着一个秘密的。
甚至于——
这事儿祁正钰不知道,就连祁欣和祁文昂也都是不知情的。
想起自己沉入水中之后感受到的那种快要窒息了一般的铺天盖地的的恐惧,祁元铭突然就又恐惧的颤抖起来。
他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就连肠胃里刚刚灌进去的那一碗热汤药也仿佛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效用。
他骤然抬头,一把抓住岑氏的手,颤声道:“是祁欢!母亲,是祁欢!”
这个名字蹦出来的突然,岑氏很是反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顷刻间也是勃然变色,怒声道:“你是说……是那个丫头将你推下水的?”
“不是推……她……她就是趁乱绊了我一下,但……她是故意的。”祁元旭努力回忆着当时事发的情况,语气也由断断续续,变成斩钉截铁,“是,她就是故意的!”
他眼中,该是瞬间就漫上仇恨的情绪来。
可是——
恐惧的情绪太浓,反而将这仇恨也压在了更深不可触的地方。
“那个丫头……她怎么敢?她是疯了不成?”岑氏怒火中烧,登时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毫无疑问,此时若是祁欢就在眼前,她能立刻扑上去将对方撕碎。
祁元铭的脑子里,还在不断的回想当时事发的经过。
秦颂的声音突然传来,把她与祁欢都弄惊了,当时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就是赶紧开溜。
祁正钰和秦颂在通往水边唯一的小路上堵着,他当时才被祁欢揭了底,心慌不已,颇有些不知所措,但见那丫头正朝墙根底下的花圃里蹿,登时反应过来,也连忙抢过去。
他人高马大的,自然这一抢就抢在了祁欢前面。
然后——
脚下就被绊了一下。
混乱中,祁欢又推了他一把。
一开始他也不是没怀疑这只是个意外,可是他不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回忆,祁欢刻意把他叫到有水的地方,并且几次三番言语刺激的引诱他……
这些种种,都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即便不是秦颂的突然出现打了岔,他也想明白了,那丫头一开始就是打算着把他往水里推的。
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再度彻底将他包裹。
祁元铭几乎是情绪有些崩溃的拼命抓着头发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岑氏当时一怒之下,已经蹭的站了起来,几乎就要冲过去找祁欢当面对质了。
可——
她毕竟也不是什么蠢人。
若是毫无缘故,祁欢那丫头最近行事虽是有些偏激的,但也不至于贸贸然就下此狠手。
就算真的要打仗,那也得准备万全,有理有据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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