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和坐在殿前静息闭目,他将神识放出,慢慢播散,直至笼罩整座庙宇。
借着神识,熙熙攘攘的行人百姓,每一个不经意的神态,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全都在他眼前完整呈现。
哪个摊主用隐蔽的小手段昧了良心钱,哪个香客在城隍神像前许了什么心愿,又哪个孩子得了零食玩具眉开眼笑。
眼看着这份人间热闹,就是他现下能做的唯一趣事。
镇守一城,听着威风,可整个县的性命都在你的肩头压着,不能闭关潜修,不能离开县域,即便无事也要提着精神,以备来袭,于身具法术的修士来说无异于禁足。
也确实是受罚——陈寿和违犯门规,被罚镇守西崖县五年,如今期限仅余半年,他倒是有些舍不得这份凡人的热闹了。
他就这么悄悄的看着、品着,忽然,一阵骚乱从庙门传了进来,人群中嘈杂的哭喊蔓延,欢庆却戛然而止。
陈寿和连忙将散播的神识收作一束,顺着骚乱的源头溯回。
可还来不及将神识探出多远,腿脚轻便的小道童就抱着零碎跑了回来。
他的哭喊声打断了陈寿和:“师、师父…死人了!”
……
海面,齐鸣正坐在虾背上,左右手各握一柄长剑,引着自身真元不断地精炼、打磨剑身。
这凡间五两银子一柄的铁剑实在不堪使用,不说是对上精怪,就是劈砍木头,怕是都有卷刃断折的风险。
更不必说齐鸣杀蟹时所依仗的“摧金”术,若是没口好剑做媒,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他正临阵磨剑,乾坤囊里突兀一阵铃响,当当不停。
解开一看,却是半个时辰前陈寿和给的那一枚。铃响即是有事相求。
“快回西崖!”齐鸣拍了拍夏澈淡的背壳,好妖奴随即转向。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铃铛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最后竟“咔哒”一声碎裂了。
这木铃铛原是种并蒂双生的灵株花朵,炼作铃铛之后虽分作两只,却仍是一对。一边摇铃,另一边冥冥相连也会随动;一颗若是碎了,另一颗也立刻一同损坏。
陈寿和急急摇铃,最后竟直接捏碎了铃铛,以示情况的危急。
“这会功夫,那边出了什么事?”
……
西崖城隍庙外,瞎眼的半仙撂下了手里的“铁口直断”招牌,挑担的货郎扔掉了扁担、踢远了货物,佝偻的老汉两手扒着左右嘴角撕开了皱褶的脸皮……
午间刚刚赶来庙会的十一个商贩百姓,数月里无声无息潜入西崖县的十一个魔徒,一齐去掉遮掩,露出了真面目。而在他们面前,沉沉黑雾像一团渔网一样笼罩一方,其中,一座庙宇,千余百姓。
法决高唱,十一条臂粗的绳索从空气中浮现,一头伸进黑雾,一头正落在魔徒们手中,正是那邪阵的系带,渔网的曳纲。
随着一声声填满污言秽语的号子,魔徒们手上不停拉拽,黑雾也不断收缩合围,鬼哭狼嚎中,不断地有阴风搅碎的血肉留在网后,又不停地有土石崩碎的声响淹没其中。
精髓魂魄,生灵血气,都顺着脐带般的绳索流到了魔徒们的手中。
“再快,再快!”为首的魔徒作书生打扮,面色煞白,不止地催促。
一旁的肺痨鬼翻翻白眼,开口却是妩媚至极的声音:“那连峰宗再说是近,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赶的过来。这一个多时辰,他陈寿和一个五境如何拦得住咱们的大阵?你猴急什么?”
“吃到嘴里才是安心!”书生不与对方辩驳,手中拉拽不停。
数月的仔细准备,为的是千余人血肉魂魄,魔徒吃得烫嘴的热豆腐,但决忍不了飞走的熟鸭子!
迟则生变,大便的便。
果然,当那魔网收到十余丈方圆的时候,收拢之势突兀止住了。
好像吃枣咬到枣核,切肉切到骨头,一座硬邦邦、势沉沉的土石丘将魔网死死挡住。
“他六境了?肺痨鬼掩嘴一惊,病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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