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这条路,无论难与不难,高子昂都要尝试着走。跟父亲母亲提了,代表自己不接受这个夫人;不提,长辈们还以为默认了呢。
高子昂知道父亲每天清早若没有要紧的事,都要在书房待上几个时辰。这天大清早,他就来到父亲书房外,跪了下来。在门外伺候的小厮,看见少爷,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要求老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过来问:“少爷,要小的通报吗?”
高子昂说:“不必了,还是等父亲忙完吧。”
他一直等到艳阳高照,小厮估计已到跟往日差不多的时辰,才打开门进了书房,听候高骏铭的吩咐。他禀告:“老爷,公子已在殿外跪候两个时辰。”多余的话没有说,只是看老爷的反应,却见他像没听见似的,仍然专注于眼前。但是小厮知道他听见了,他不仅听见了,心里也早已在琢磨怎么答复少爷。小厮就没有重复再说,以免惹老爷心烦。
小厮当然也不敢靠近,老爷在做什么,他无权过问。他只是紧盯着高骏铭,也是希望他早一些发话,少爷就少在外面跪一阵子。可是等了半天,高骏铭还是没有出声。小厮差点就要放弃了,却见高骏铭抬起头来,眉头蹙了一下,伴随着一声轻叹,似有些不高兴,却瞬间来了精神似地吐出四个字:“叫他进来!”
“是。”
高子昂进到父亲的书房,在正中央跪了下来。高骏铭看向他,什么都没说,儿子来找他做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况谢惜文早已经把高子昂找过母亲的事跟他说了。
高子昂有些惊惧地看了高骏铭一眼,他也只是想看看父亲的表情,掂量所求之事会有几分胜算。可高骏铭岂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什么都看不出,便索性大着胆子说:“父亲,儿要休妻!”
高骏铭没有当即反对,也没有很惊讶,更没有生气。好半天,他才叹口气说:“这妻暂时休不得。”
“为何?”
“李婉英身份特殊,因为——”
还未等高骏铭说完,高子昂抢了他的话:“因为李婉英是隐太子的女儿,当年的英郡主,隐太子存留于这世上唯一的一丝血脉!”
听儿子这么说,高峻铭却没有生气,心中反而波澜不惊,只是叙述着李婉英的身世:“隐太子这个女儿打一生下来就养在奶母膝下,可奶母突然暴毙,王韫芝是奶母的亲妹妹,她便接管了过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李家为保无虞,只能对外宣称是李家的大女儿。”
高子昂抬了抬头:“难怪当日婉宁恳求李伯父去青楼救李婉英,他不同意,李婉英回家,他也死活不认这个女儿。原来不仅仅因为李婉英与男人私奔败坏李家门风。”
“为父也曾想过,自打李婉英嫁入高府,高家就危哉了。”高骏铭抱起双手,踱起了步子,“但是高家与李家不同。当年派系斗争激烈的时候,李家就已经将这个女儿养在府上;而现今,皇上已然登基,政局基本稳定。既然皇上没有将她赶尽杀绝,想留她活路,我们高家也还不至于面临危险。”
高子昂忍不住问:“那皇上知道李婉英嫁入高家吗?”
皇帝的心思,高骏铭岂敢猜测?又如何能猜得透。他只是说:“皇上深不可测,很难说。也许他对李婉英的去向了若指掌,当年因为需要李政航的辅佐,李婉英又是个女子,断无继位的可能,才得以被庇佑也说不定。而今,李婉英嫁到高府,他或许是没想斩草除根。”
父子二人沉默着。
片晌,高骏铭感叹道:“也许都是命啊,英郡主嫁入了高家,这是隐太子找为父算账来了。当年若不是为父的背叛,隐太子的命运会改写也说不定,我时不时在李婉英的一颦一笑里仿佛能看见隐太子锁着的阴魂。为父背叛旧主,照顾其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也是应当,你就当是替为父赎罪。”
“父亲,您不是相信命的人,就算她身份特殊,就算您跟隐太子有着渊源,然而危险只有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您名义上因为愧疚照料隐太子遗留在这世上的孤女,实为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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