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挂着密密麻麻汗滴的轿夫加快脚步,轿子不可避免地更加颠簸起来,但轿中的两位老爷一直没出声呵斥,也就让几个轿夫心中存着几分侥幸心理。
转过几条街,庞大的蔡府门墙遥遥在望。
来到门前后,邓洵武与高勋下了轿子,对视一眼,结伴向蔡府深处走去。
只不过这次蔡京却并未在书房中接待他们,而是让家丁领着他们两人一路来到了一坐明堂的榻前。
“大人!”
两人见了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有些苍白的蔡京,都是大吃一惊。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为何今天就一下子成了这样?
蔡京并未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坐在一旁,一直为蔡京把脉的郎中皱着眉头开口了。
“大人这几个月以来是否腹中常有鸣响?”
蔡京没睁眼,只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高勋和邓洵武两人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老郎中继续追问道:“这几日是否更严重,且伴有胸口燥热?”
蔡京又只是点了点头,老郎中趴到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
“换季入夏时本就易为外热所侵,而大人您又当古稀之年,连日操劳,休息不当,是以身体才会一日差过一日。”
说到这里,老郎中沉吟了片刻,目中闪过一抹疑色:“但也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这病情都都淤积了这么久,如今爆发必然有个导火索,也就是说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否则好好的人哪会直接就一病不起?
高勋和邓洵武听了这么半天,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也闪过一抹惊疑。
但前面的老郎中却突然一拍大腿,一副‘我想通了’的模样。
“想必是蔡大人今日上午骤然遭逢大变,心神冲击之下,才一病不起!”
守在外侧的邓、高两人一愣,蔡京也睁开了有些无神的双眼,喟然一叹。
“多谢唐郎中了。”
“大人无需客气。”
老郎中察觉到了蔡大人口中的送客之意,起身叮嘱道:“草民回去为大人开几服药,大人只要按时服药,多加歇息便可,万万莫要再费心劳神了。”
随即侍立在一旁的蔡绦便走上前,看护着老郎中出了这间明堂。
堂中的其他家丁们也收拾好东西,缓缓退出了这里将空间留给了蔡京和两位大人。
直到这时,蔡京这才把目光转向门口方向,面上带着几分苦笑:“子常、鼎臣,你们来了?”
虽说方才在皇城中没看到这两人,但蔡京也从未怀疑过他俩背叛了自己。
毕竟双方一同谋划的都是要命的、能掉脑袋的事,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他蔡京跑不了,邓洵武和高勋更难活命。
所以,只有可能是他们俩被事情缠身,并未走开……或者说,被人故意拖住了。
只不过此刻蔡京却并未当场就问他们俩人的去向,因为刚来就问这种话,很容易被误以为这是逼问、追责……
“大人。”
邓洵武目中含泪,快步走到床边,拉住了蔡京的手:“大人,您……怎么……怎么一日不见,竟然就病到这个地步啊?”
高勋也快步走过来,面上难掩悲痛,甚至都有些哽咽。
蔡京见了他们俩这样,不知是被共情、勾动了心中的悲凉,还是逢场作戏,竟然也挤出几滴泪来。
但他并未继续再行这般儿女姿态,而是以袖子抹了抹眼,强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邓洵武和高勋见状急忙帮着把他搀扶起来。
直到坐安稳了,蔡京才长长叹了口气:“子常、鼎臣,今天上午,老夫向陛下递交了辞呈,如今老夫已经不再是尚书仆射,也不是刑部尚书了。”
说完这句话,似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自嘲一笑:“你们瞧瞧,连京城里的郎中都知道此事了。”
这话显然指的是方才的那个老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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