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弘治三年六月初九日,神京洛阳城、宁荣街、荣国府、荣庆堂。
“不好了,老太太,珠大爷殁了·······”
此时虽已立秋,但秋老虎依旧厉害,晌午过后,贾母才渐渐地在软塌上睡着了。
三个月前,养在贾母跟前的贾珠,参加省试连着考了三天,走出贡院的时候,人都瘦脱了像,就是一阵清风都能将他吹倒。
一个月后杏榜刚挂上,他又强撑着病体去贡院大门前看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发现他的名字——贾珠,忽地倒地不起,家仆死命将他抢回。
贾母当即拿了府中的名帖,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看,脉也把了,什么药都吃了,但总是不见好转,奄奄一息,就剩小半条命吊着。
贾母本就上了年纪,哪里经受得了二三个月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是以,才从贾珠院子里忙活完,回到荣庆堂前厅的软塌上歇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了如猪哼的鼾声。
贾珠自幼就抱在贾母跟前养大,十七岁娶了金陵仕宦、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嫡长女——李纨为妻后,才同贾母分开,搬到贾母后边的居雅轩居住。
他同贾母的情分,非是荣国府其他孙子、孙女能比的,就是贾珠的胞弟——年方六岁的贾瑁(金陵贾氏族谱上贾宝玉的名字),也比不上。
可是,他的老子——贾政太心急了,望子成龙心切,为了弥补自己没考中进士出仕的遗憾,死命地逼贾珠用功读书,就是用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来形容,贾珠的刻苦好学也不为过。
所谓期望越大,也失望越大,本就体弱的贾珠,经不住落榜的打击,一病不起,就在今日贾母刚刚离开居雅轩没多久,贾珠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本来守在贾珠院子的王夫人,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彩霞,过来贾母院子通报,可是被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金鸳鸯给拦了下来,道:
“彩霞,老太太刚刚睡下,可别大声嚷嚷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为了照顾珠大爷,老太太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好不容易睡下了,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暂且放下吧!”
刚才鸳鸯在给贾母扇扇子,倒没仔细听,见有人在门外嚷嚷,怕打搅了贾母午休,才连忙放下手中的扇子,出来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她并不知道彩霞喊的是:“珠大爷殁了。”
陡然被拦下,彩霞心头有些不快,可对方是贾母信重的大丫鬟鸳鸯,她也不敢放肆,只得拉着鸳鸯的小手,白嫩的脸颊急得绯红,语带哭腔地道:
“鸳鸯姐姐,不好了,我们大爷殁了!”
鸳鸯惊得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道:
“彩霞,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这种事可开不得半点玩笑,若是老太太怪罪下来,你我可吃罪不起啊!”
贾珠是王夫人的大儿子,彩霞又是王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她自然知道,贾珠是贾母心尖尖上的好孙儿,就是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同金鸳鸯开玩笑。
鸳鸯如此说,倒不是她不信任彩霞,实在是承受不住,或是怕贾母承受不住,她刚刚陪着贾母,从贾珠的院子里回来,怎么一会子,人就没了呢?
“我的好姐姐呦,这种事情小妹躲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同你开玩笑?”彩霞一边轻摇臻首,一边紧紧地拉着鸳鸯的手急道。
这时,一个身着红心袄、淡绿色马面裙、瓜子脸、削肩膀、水蛇腰的小丫鬟,悄咪咪地走了过来,道:“鸳鸯姐姐,老太太醒了,唤你过去呢!”
鸳鸯回首看了一眼,见是晴雯喊她,连忙笑着应了声,道:
“知道了,马上就来!”
回身拉着彩云的小手,道:“好姐姐,你先回了二太太,就说:‘老太太知道了。’”
彩霞怔怔地望了眼鸳鸯,点了点头,道:“好吧!”
望了眼离去的彩霞,鸳鸯长叹了口气,一跺脚,转身回了荣庆堂,只见,贾母已经醒了过来,白净鸡皮脸蛋上还挂着泪痕儿,拉着琥珀的小手,呜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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