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雨落狂流另暗(六) (2-1)

暴雨，十级大风，城里放了三天的假。

对于这座海滨城市里的人们来说，台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没有人慌乱，反而是高高兴兴地在家享受意外的三天假期。

台风天没法出门，全家人就其乐融融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综艺节目，父母正好借机弥补一下平时没空陪孩子的遗憾。

当然台风过境肯定会造成一些麻烦，譬如高架路虽然被及时封闭了，但依然有些司机把车开了上去，最后风速大到他们不敢开了，警车也没法上去接他们，只好通过手机让他们靠着路边护栏停下，把车窗关死，在暴风雨里硬熬一夜。

多亏这种措施，没有车被飓风掀翻，只是车漆都在护栏上磨花了，发动机也进水了。一早风速降了，拖车就开上高架路一辆辆地往外拖。

每个被救下来的人都狂喜，车坏了没什么，有保险赔，死里逃生什么都好，下了高架路就跟守在那里的亲人拥抱，年轻人们热吻，大爷大妈老泪涟涟，好不感人的场面。

最后守在出口的人一家家地离开了，只剩下两个男孩。

他们都没有打伞，全身都湿透了，站在人群后面，盯着每一辆被拖下来的车看。

楚子航好像要冻僵了，嘴唇发紫，微微颤抖，可一直没动。最后所有拖车也都集合了就要撤离的时候，他走到负责的警察身边问：“没有了么？”

“没有了，”警察说，“没找到你家里人？别担心，高架路上的人我们都救出来了，没人受伤，没遇上肯定是错过了。回家看看吧。”

楚子航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微弱的东西最终熄灭了。沉默很久之后，他慢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不说话。

警察看不见男孩的脸，觉得他是在哭，于是想上去拍拍他肩膀安慰几句。

一个男孩子，就算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犯不着哭嘛，有困难找警察……你看你身后的那个男孩，又瘦又小，比你单薄多了，却坚强得多……

但他忽然止步了……他不敢走上前去，他清楚地看见男孩撑在地上的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深深地抓进沥青路面里。

他来不及想何以一个中学男生有这样可怖的力量，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那瘦削身体里爆发出的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路明非站在身后看着他，朦胧的双眼中流淌着金色的微光。

他来到楚子航的身边，代替了被吓坏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子航猛然抬起头，双眸狰狞，如同黄金浇铸的瞳孔层叠着繁复的花纹，里面流淌着滚烫的熔浆。

白色的水汽自楚子航全身冒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路明非原本湿透的衣服在瞬间被蒸干了！

面前的少年怒火中烧，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随着他的怒气而节节攀升，更别提他双眸中涌动的火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燃烧殆尽，好似……君王的怒火。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张开了另一只手，楚子航忽然愣住了，瞳中火光摇曳，炽热的气息陡然一滞。

那是一枚碎片，刀的碎片。

御神刀·村雨！那是他父亲的刀！

他把那块碎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好似抓住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最后的风筝线。

“我们还会回去的。”路明非看向高架路延伸而出的远方，斩钉截铁，“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

路明非眨着泛红的双眼，注视着卧室的天花板。

曾几何时，在那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夜晚，他也曾盯着天花板，幻想着有朝一日牛逼了的自己。

某一次看了三部连映的《黑客帝国》，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种非常神奇的能力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像“he one”。

某一天会有一个神秘人物来发掘他这个能力，他将在众人灼灼的目光里摇身一变……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个时候无论是柳淼淼、陈雯雯还是楚子航，都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背影，露出羡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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