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落狂流另暗(一) (2-1)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应。

同样的，人生中每一次看似漫不经心的选择，都可能极大地改变你以后的人生，或是……别人的人生。

……

2004年7月3日，0407号台风“蒲公英”登陆了这座城市。

距离路明非的生日7月17日，还差两个星期。

此时天降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操场上白茫茫一片。

路明非从不安的梦中惊醒，心里咯噔一下。

教室内空无一人，他独自一人趴在课桌上，哈喇子淌得到处都是，像是被人遗弃的傻子。

雷鸣电闪，铅云如同垂天之幕，被从东南方推了过来，遮住了晴天朗日，却兜不住千百万吨的无根之水。

足球场上车辙交错，草皮被翻得支离破碎，可以看出曾遭遇了一场“大战”。

如此险恶的天气，接孩子放学也就变成了一场战争。学校的铁门阻挡不了爱子心切的家长们，想必学校的保安也同样如此。

随着最后一辆帕萨特没入雨幕，路明非颓然地坐在窗前，水汽扑面，雨落的声音格外喧闹。

那是陈雯雯家的车，一如当年她低调地被一辆帕萨特送来报到。

这位文学社社长并没有想起自己最忠诚的狗腿，选择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漫天的风雨。

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路明非自嘲道。

曾几何时，他发现自己与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有异曲同工之妙，谁说精神胜利不是胜利了？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没来由地想起宋代蒋捷的《虞美人·听雨》中的诗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没有手机，叔叔和婶婶也不会想起来接自己，因为今天路鸣泽生病在家没来上学，所以路明非觉得自己就算真坐到明天也没有人会管。

顶多明天第一个来同学会吓一跳，说一句“路明非你吃错药了？怎么来得这么早？”

他就像是个走失的孩子，被这场大雨隔开，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正然胡思乱想，忽见外面的雨幕中亮起了两盏大灯，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了教学楼门口。

路明非腾一下站了起来，隔着窗，他看到司机打开一张黑色的大伞罩在柳淼淼头上，正在帮她换雨鞋。

柳淼淼！她还没走！

路明非猛地冲出教室，速度之快令他自己都十分惊异。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路明非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一个方向！”对方头也不回。

路明非蹲在屋檐下，看着宝马车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地轰鸣，走了。他站起来，脖子歪着，脑袋耷拉着，沿着屋檐慢慢走着，像是一架发条折断的人偶。

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爆震。

雨更大了。

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

路明非缩了缩头，尝试着用外衣包裹住脑袋。

“如果你不着急回家的话，你可以等一下跟我一起走。”

路明非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到了……楚子航。

在仕兰中学，共有两种人，楚子航和其他人。

这两种人已经可以用物种来区分了，跨度大的几乎已经产生了“生殖隔离”。

如果说路明非是那种吭哧瘪肚也无法获得繁衍权力的底层生物，那楚子航就是坐拥三千佳丽却一瓢不取的食物链顶层。

区区一个路明非何德何能？竟能和楚子航一起回家！

他就应该立马跪谢天恩说草民贫贱之躯恐污了陛下车辇，陛下千金之体请自管先行，只有陛下安全回宫，才是天下苍生之福，江山社稷之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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