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公打骂之后,再看自家儿子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又很生气。
“你就不会顶两句嘴?这么多年尽活到狗身上去了!”
反正就是各种嫌弃。
嫌弃背后,更多是失望。
元鹤沉默着蹲下去,低声道:“外面月色正好,您许久没有出去游玩了,儿子背您出去走走吧。”
元老太公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消失无踪了。
他看着儿子宽阔的肩背,鼻腔陡然一酸。
“你啊,你啊……”
元老太公用力捶打着元鹤的肩膀,痛哭流涕:“孽障!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元鹤只管垂眸看着地砖,一动不动。
元老太公哭累了,就撑着头哼哼:“气死我了。”
元鹤使个眼神,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元老太公推到他背上。
元鹤背起来就往外走。
元老太公稍微挣扎了几下,也就算了。
夏日熏风悠长,夜空纯澈,月色莹莹,有淡淡花香扑鼻。
元鹤背着元老太公,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徜徉。
老父亲老了,又常年生病,干瘦佝偻,比个小孩儿重不了多少。
元鹤走着走着,脸颊突然湿了。
他不敢出声,就一直沉默地、稳重地、慢慢地走着。
“你这個不争气的东西啊,我活着时,好歹咱父子俩还有个伴。我若死了,你怎么办?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家就是形只影单。”
元老太公絮叨着,指着池边那块灵璧石道:“放我坐那儿。”
元鹤摸一摸,石头被晒了一天,这会儿还热着,就把老父放了坐下,他自己也跟着坐了,一起看月亮。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了罢?”
元老太公说道:“也就是最近,你才有空陪我。事情没从前多啦?”
“是。”元鹤不说真话:“圣驾回了洛阳,事情就少了。”
元老太公就道:“你其实,根本没想着要娶小杜吧?”
元鹤道:“倒也不是,就是觉着她的心思没在这上头,着急不得。”
元老太公盯了他一眼,和气地道:“你别骗我了。其实我今天闹这一场,也是想通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小杜和你没缘分。你就和我说说实话,省得咱爷俩天天这么闹。”
元鹤扯了一下唇角,最终还是道:“我没骗您。您眼光极好,小杜真不错。今天这事儿,全凭她自己解决。律法谙熟,能伸能屈的。”
“嗯,知道她好就行!”元老太公满意地絮叨:“我看人可比你准多了,小杜最好!”
元鹤看着水波里细碎的月影勾了勾唇角,老头子果然是在诈他。
若他上当说了真话,只怕又要哭闹一番。
能哄一时哄一时罢,人生苦短,能多一刻高兴也是好事。
“那你真得抓紧了。那个独孤,你见着了没?长得和个狐狸精似的。”
元老太公很生气,“丝毫不为人着想,跑人家里就不走,也不怕人说闲话,哼!”
也不知道成日找机会往人家跑的是谁。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元鹤失笑:“蚊虫多,咱们回去罢,小杜说明日给您做好吃的呢。”
元老太公这才答应去睡,睡前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看着老父沉睡的面容,元鹤轻轻替他盖好被子,缓步走出:“叫周三来。”
周三战战兢兢的:“二郎有何吩咐?”
“看着老太公些,莫要让他做出失了分寸的事。”
元鹤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再派个人,每日团团上下学时,远远地跟着,保他周全。”
周三就道:“可是那个独孤不求,才刚送了一个健仆给五娘。小的恍惚听得,说是以后就由他护送小郎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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