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她,什么时候?程家能让你背着她围着金水河走三圈?”长公主瞪着下面的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六娘子不喜欢人背她,平时要么自己走,要么被人抬着,要么坐轮椅,有时山上不好骑马的地方,实娘说背她,她都不肯,让人抬下山,也不许人背她。
“就是,就是,我小时候,孙公公背我,我娘都不许。”实娘点头,实娘没想那么多,她想的是,背太过亲密了,非信任之人,不足以这般托负。
“她被人推下河了,我去救她,她不愿走路,我就背她去找家人,她死也不说她是哪家的。我就背着她走,我想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被人推下来,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哭。于是我这个陌生人,她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所以我就背着她慢慢走,让她哭个够。等哭够了,她让我送她去了一间茶水铺。很快,程家就来人接走了她。我才知道,她是程家的六娘子,原是我配不上的人。”
“知道了,老爷子,去程家下聘吧。就说我答应了!”长公主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向了吕老爷子。
吕老爷子看看孙子,他记得也是从那年起,孙子就问自己要了家里的绸缎庄,就开始念书了,而且是拼命的念书,好容易考出名堂,给他订亲,他就去把亲事搞黄,他在程家人厌鬼憎的,也没说出心里的那个人,真是蠢得不可救药了。
“谢长公主。”吕太公起身,对着长公主深深的揖。
再看看,吕显已经趴着睡着了,跟死猪一般,不过许是以为刚刚又是一场梦,他又梦到她了,他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吕家人走了,六娘子坐着轮椅被洪嬷嬷推了出来,刚去抬人时,洪嬷嬷便她也带到后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得当事人听听。
“他喝醉了?”听他糊里糊涂的话,六娘子还小声问过。
“被打了,才扎了针,喝了药,这位问话刚刚好,一准没假话。”洪嬷嬷倒是极有信心了,忙说道。
结果听到说灯会,她玩水,六娘子的脸黑了,她最讨厌水。但后来,她呆住了,所以那个背着自己走了很久的农家少年就是吕显。
那天,他就是一身粗布的打扮,她也没看清他的脸,只是她那天太难受了,集聚在心里的苦,那天一下子就崩溃了。
那少年就一直背着她慢慢在灯下走着,边走边逗她,一会说她把他的衫子哭湿了。一会说,我给你开个绸缎庄,让你试所有的布,给你做帕子。那天他给她说了很多笑话,可一下也没放她下来,就这么背着她走,由着她哭,最后她笑了。
她回了自己家开的茶庄,让他放自己下来,她不敢问他姓甚名谁,逼自己忘记,曾经有人这对过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却又好像从不敢想起。
“恭喜六娘子。”洪嬷嬷笑了,这样真好。
六娘子被推了出来,长公主也对着她笑,“有好帕子,帮实儿留几条。”
“我才不要呢!也只有我让别人哭的,自不能让别人让我哭。”实娘忙说道。
“十年了!”六娘子没笑,只是看着长公主。已经发生了十年,现在她这般有信心吗?
“十年前发生的,他和你都记得。足够了。”长公主还是微笑的看着她。
“够吗?”六娘子还是不确定,“我并不记得他的脸。”
“你记得十年了,你记得他这个人,你不喜欢水,你不许人背你,实娘不可以,二娘子也不可以,你宁可坐在山上,等着你的软轿上山。”长公主轻轻的摇摇头,“你一直记得他,对吗?”
“还有你的帕子,你的帕子总是有点硬,一块有点像麻织的。所以表哥那时给你的帕子,是丝麻的吗?”实娘指指六娘子手上的那块,方方正正,是丝麻混织的,有点粗、有点硬。有点不太像是手帕,但她认识六娘子起,她的手帕就是这个样子的。她的帕子,从来不与衣服相配,只是黄黄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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