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跑,这祠堂里的老太爷们可万万惹不得,就便是你老子这个贾家族长,在这地界也不敢乱来撒野,便是大耳刮子抽他,他也得陪着笑脸生受着。”
两人一溜小跑就来到了一座亭子前,旁边是一座假山,已经暮秋,假山上草木枯黄。
待喘匀了气,贾琏手撑着亭子依山之榭的红漆柱子,只感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沁透,带着水汽的风儿那么一吹,倒有些许凉意。
“你这虎儿,现今我是瞧明白了,倒逼得我入你这连环套……”
镇定下来之后,贾琏算是瞧出来了,今日是宴无好宴,这厮哪里敢大闹祠堂,只是自己匆忙之下,失了分寸,反倒着了这虎儿的道。
贾蓉颔首,竟大方承认了下来,一拱手长辑及膝,恳切道:
“侄儿也是出于无奈,这厢给二叔赔礼了。”
说罢,起身又言,矫长的身影在夜色下挺直,宛若修竹枯松,凛冽于风中,衣袂阵阵作响。
“可蓉儿刚刚与琏二叔所说的,绝无半分虚假。”
“那喜儿仗着老爷的吩咐,平日里竟敢啐我颜面,若不给他点教训,教他尝尝我的手段,这府中的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到时谁还会把我放在眼里……”
“便是今儿宴请二叔,我屋里的绿珠去厨房,你道那儿的婆子是怎生回我的?”
“竟拿老爷压起我来了,推说老爷成日夜里宴请,没备着多余的料,最后还是使了银子才办成的事。”
“我一个主子,在家中宴客,花了银子不说,如今倒看起他们的脸色来了,何其可笑。”
听到这番说辞,贾琏倒是点了点头,素日里他倒是听过珍大哥使小厮啐子的事,私下里也曾对此事颇有微辞。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蓉儿的处境这般艰难,吩咐下去的事情连厨房的下人都敢推诿敷衍。
这是何其狂悖!
贾蓉半真半假的抒发一番近日来的苦闷,又转身看向沉思不语的贾琏,笑道:“不过,琏二叔只管放宽了心,侄儿绝不让琏二叔白忙活。”
听到这话,贾琏心里的不舒服这才消散一空,想起白日里凤姐所说的那番话。
“罢了罢了,蓉哥儿,倒不是我推脱,只是这里面有一桩难事……”
“在府中,怕是没等发作那奴几辈的,珍大哥便会闻讯赶来,可是这府里的下人无事又不得离府……”
“便是离了府,这外面恐怕也难动得了手……”
原来荣宁二府位于西城,而神京速来有“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的说法。
这西城达官贵族扎堆,五城兵马司又岂敢怠慢,这府外日夜既有坊丁巡逻,又有兵马司巡检。
“仓促之间,恐难成事!”
贾蓉眼眸转动,不经意间审视着贾琏的神色,心下了然,这厮说的怕是真的,并不是在假意推脱,这才开口道:
“我倒是打听来一个小道消息,也不知有用没用,这奴才私下里倒是好赌的性子,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经常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
贾琏一愣,诧异地看着贾蓉,有些不悦道:“蓉哥儿,既是如此,将此事禀报珍大哥,处置了这厮便是,还周折什么。”
“捉贼捉赃,捉奸成双……”
贾蓉却是摇了摇头,“这府中下人沾亲带故,怕是没等我去,就有人提前通风报信,难以成事,反倒平添波折。”
“这倒也是……”
贾蓉心知不下猛药不行,于是道:“也不知是怎么,前阵子屋里丫头清尘扫灰时,从书柜缝里翻出一副旧画,说是甚么唐寅的《月泉图》。”
“倒是听说赦大爷,往日里寻摸过,未能功成,反倒落在我这不懂书画的睁眼瞎手里,倒是着为可惜。”
“若是有人把这画献给赦太爷,想必……”
话不必说透,贾蓉只看贾琏眼睛一亮,便及时停住了口。
“蓉哥儿,既知道了这厮的弱点,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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