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推开了旅馆沉重的木门,浑浊的空气中混杂着烟草,食物,皮革,金属以及人体的味道,经过壁炉的热气蒸腾之后,简直发酵成为世界上最为复杂的气味——无法用好或者坏来定义,但人们一闻到这味道,就会知道这儿属于一间旅馆。
客人并不太多,但也占据了大堂几乎三分之二的空间。他们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但并不拒绝和别人的交谈。法师不用怎么思考就能告诉你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来自哪里,是扛粪叉的农夫还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大嚼肉干的是佣兵,还有藏在阴影中的盗贼,不用惊讶,即使是旅馆也不能拒绝一个带着游荡者徽章的瑟吉欧人。
旅馆老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事实上,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笼罩在兜帽之下的旅人。看不清面貌,中等个头但消瘦,半旧的手杖,没有行李,长袍下摆出乎意料的干净:这是个富足的绅士。
“客人!”他以稍嫌夸张的热情提高了嗓门:“欢迎来到麋鹿旅店!”、
有人哄笑:“得了吧!这是第几个麋鹿?”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一阵快活的笑声。
老板并不生气,“父神在上,感谢麋鹿!”他笑眯眯地说道:“也许是第九或者第十?神佑吾王!”
旅人在笑声中来到吧台前,“我的随从告诉我熔岩之城的麋鹿旅馆得加上街道名作为前缀。”
“没错。”老板——这儿的人们叫他“艾德诺尔”——点头表示同意:“您有一位真正懂行的随从!在这个乏味的年月里可真难得!”
“我想这里有干净的房间和热水?”旅人并不理会艾德诺尔的恭维,“还有除了咸肉和黑面包之外的食物?”
“应有尽有!”艾德诺尔——在阿肯特迪尔语中代表了长子,旅馆的老板满面笑容,他在吧台后作势弯弯腰,表现出一个夸张的礼节:“艾德诺尔·特鲁德随时为您效劳!”
稍稍落后的沙弥扬人这时才来得及说话:“每个旅馆的老板都会这么说,”她撇撇嘴,“但人们总能发现各种不尽如人意之处。”
艾德诺尔朝贝纳德耸耸肩:“我的客人,”他从吧台里走出来,朝招待——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招招手,然后老板继续说道:“您只要别和家里比较就好。阿汤,”他对男孩说,“带客人们去房间罢!”
就像艾德诺尔所说,和家里比较起来,这里的房间差强人意,结实的木床,亚麻床单和羊毛毯,小小的盥洗室,粗苯的木桌和用三根木头随意钉起来的凳子——但如果没有更多的要求,其实已经足够满足旅人的需求。
“我们的旅程已经结束——如果没有其他的一些变化。我正在设法使贝纳德相信,在熔岩之城我就会像呆在格兰斯那样好。毕竟这里有法师协会,没有哪里的城市会比这里拥有更多的法师。我告诉她,我并不需要一个会将我带入麻烦中的随从。
贝纳德看上去有些受伤。但很快她满不在乎地告诉我,她毫不在意。不论我同意与否,她决意按照沙弥扬人的传统呆在我的身边。‘我尊重您的一切看法和决定。’她这样说,也仅仅只是这样说。我认为还有另一层意思——‘仅此而已’。她决定继续做我的随从,直到我踏入苏伦的森林,而萨贝尔人的星见们认为我需要另一位侍从。
见鬼。”
鹅毛笔在羊皮纸上重重地停顿了一下,确保厚实的纸面上出现一个明显的凹陷之后被放回了墨水瓶中。
夏仲推开椅子站起来。他任由半干的信件就这么摊放在桌面上。七叶法师拉开墨绿的亚麻窗帘,由玻璃和布料所隔绝的雨声更明显地传了进来。冬雨阴沉而连绵不断,和夏日的暴风雨截然不同。整座城市在冬雨中懒洋洋地休憩,但其中并不缺少忙忙碌碌的人群。
“据说这里的冬天从不曾看到摩尔卡特的造访。”午饭时法师如此说道,“这种说法略显浮夸。”
沙弥扬人停下在面包上涂抹果酱的动作。“大人,”她语气平淡地说,“本地人非常认可这个说法。”她耸耸肩,继续为面包片抹上厚厚一层覆盆子果酱,“他们说,若能在冬天有幸见到日神的车架,意味着未来的一年都将有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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