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佣兵和商人的聚集地,西兰德拉只是敷衍而吝啬地在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然后并未点燃固定在岩壁之上的火把,大多数客人对此视而不见——需要火把照明的只是极少数人,哪怕是最迟钝的商人,也明白在这里最好尽量掩藏自己存在的气息。
夏仲隐藏在巨大的阴影里。帐篷里只有一盏火光微弱的提灯,而帐篷外看不见五步外来人的模样。但法师学徒无意使用法术增加光亮——哪怕是个戏法。撒马尔徽章的佩戴者只是安静地坐在光明不及之处,他没有戴着兜帽,但黑色的发色和同色的眼睛都很好地适应了昏暗的环境。
“半身人,好奇心也许不能使你增加财富,但一定会为你增添危险。”夏仲意有所指地说道。他的声音冷淡而咬字清晰,说起话来挺让古德姆喜欢的,不像那些故弄玄虚的施法者,极力将声线压低到模糊的地步,总让人头疼到底听到了什么。
古德姆笑了笑。这个精明的半身商人摩挲着下巴,“奥玛斯,半身人总是想要更多点。”他朝那个坐在阴影中只被灯光勾勒出浅淡身影的人笑眯眯地开口:“这并不坏不是么?总的来说,我和奥玛斯想要的并无冲突。”
亚卡拉认为这是个行得通的计划。眼前的半身商人比想象中更聪明,也更狡猾。与荷尔人相比,他更懂得交易的精髓,更明白妥协的必要性。他毫不遮掩,这并不是说他为人坦荡,只是商人更明白在强者面前隐瞒毫无益处。
“佣兵和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噢,别问我怎么发现的,每个人都得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么?”古德姆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而我呢,恰好又晓得那么几个离开这里的方法,也许不够合法,”说到这里他表情遗憾地摇摇头,但眼睛里流露出的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回事,“但我们都知道,现今这个世道,合情且合法的地方毕竟不多了。”
“你想要什么?”法师学徒精准地问道。
“合作。半身人和荷尔人的合作,半身人和奥玛斯的合作。我要的不多,先生,可人总得活下去。”他站起来潇洒地朝夏仲鞠了个躬,“奥玛斯,我得说这是个不错的买卖。”
“听上去很不错。”亚卡拉代替夏仲回答道:“但谁也无法证实你说的话。”他面前的茶杯空掉之后,茶壶晃悠悠地飘荡过来替他倒满,“这年头法师要守的规矩总是多如牛毛。”
“订下契约吧。”夏仲忽然开口,这让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在三主神的见证下,总有合适的条款可以代替道德的约束。”
“怎么样?”
法师学徒站起来,来到半身商人面前。他看上去比古德姆初次见面时更加削瘦,也更加冷淡,似乎漫长的旅程与西萨迪斯寒冷的冬季摧毁的不仅是他的健康,还将年轻人的热情彻底冻结。
古德姆猛地站起来后退了一步,他简直有些战战兢兢。即使如此商人仍然顽强地开口:“没,没有问题。”然后就像无法再忍受撒马尔徽章佩戴者给予他的压力似的飞一般逃出了帐篷。
于是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学徒长问安塔尔另一个学生,自己的学弟,“我原以为你对荷尔人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我们需要向导。”夏仲疲惫地坐下来,仿佛冷极了,他拢紧了领口,“我们阅读过的知识无法告诉我们要如何躲避暴风雪,躲避荒原上狼群和熊的袭击,怎样保暖,寻找道路,交易自己所需的商品,”法师学徒摇摇头,“我们需要几个靠得住的人。”
即使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安逸平和的中立王国格兰斯,亚卡拉仍旧对西萨迪斯荒野的狂暴有所耳闻。在荒原上横冲直撞永不停息的风暴,漫长而严酷的冬季,狡猾凶残的乌穆尔冰原野狼和更加残忍也更加不好对付的格德尔白熊。在这片广阔的荒原上,合适而可靠的向导比什么都重要。
法师学徒当然能够放弃佣兵们,但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得到一个靠得住的人——身手不错,精通荒原上的一切,不会觊觎法师们的财富,亚卡拉摇摇头,临时招募的佣兵很难信任,而眼前的这几个至少在旅途中部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诚意。
“好吧,”他无奈地耸耸肩,“至少也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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