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某只恨前日未能听从贤弟劝阻,这封信早一日寄出去,便能早一日纾我泉州之困啊。”林充挥了挥有些酸痛的手腕道。
他的话换回了郑庆一脸苦笑。
这两日郑庆都在回忆前世看过的史书,建炎元年确有海寇在东南一带作祟的记录,不过朝廷的应对之策若是告诉林充,真不知对他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见郑庆面色古怪,林充好奇道:“贤弟觉得有何不妥?”
郑庆知道按如今的局势,林充这封信其实寄没寄出去意义都不大了。
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控诉蒲家的信件此时怕早就已经入雪花般传了出去。
叹了口气,郑庆道:“林兄可曾揣测过朝廷若收到消息,会有如何举措?”
“无非是调兵清缴罢了,还能作何举措?”林充想当然的答道。
郑庆无语。
兵,哪来的兵?朝廷之患从来不在南边,金人才将将把二帝掳去,对富庶的中原仍在虎视眈眈,这种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孰轻孰重吧?
林充被他的目光瞪得有些发毛,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推断过于武断。
“难不成朝廷会眼睁睁看着东南局势被一群海寇弄得糜烂不堪?”
郑庆摇摇头,幽幽道:“若我推测的不错,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此时也没能力兴兵围剿,最有可能的就是……海禁。”
“海禁?”林充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
大宋虽对海外贸易管理甚严,却从未有过禁绝海贸的做法。
大宋不抑兼并,无数失了田地的人都指望着靠海吃海,林充不敢想象如果朝廷禁绝海贸,会给这些地方造成多大的动荡。
“也不是寸板不下海的海禁。我朝有四大市舶司,向来以广南路为首,如今密州已被女真占去,剩下浙东路、福建路市舶司近年来进项都不多,林兄有没有想过,朝廷很有可能因为海寇作乱取缔明州、泉州这两处市舶司?”
林充认为郑庆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取缔了明州、泉州两个市舶司,往来商船便只能前往广州一地贸易,海寇想要劫掠也只得向广南路聚集,浙江、福建沿海的匪患也就变向减轻了。
到时候朝廷再调遣几省水师到广南路围剿,自然事半功倍。
但这对浙江、福建的海商来说却绝不是好消息。
海船出洋、回港都需要市舶司签发的公凭。
不管是哪里的船,只要出海,就要先到广州办理公凭,回航也得先到广州进行报关,这一来一往之间便要多跑数千里航程,耗费数月时日。
想通了这一切,林充将手中信笺放入信封中封好,好整以暇地坐在郑庆旁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郑庆有些诧异林充的反应如此平静,难道这时候他不该跳脚骂娘吗?
“兹事体大,林兄不知朝廷此举会对林家生意有多大影响吗?”
林充捋了捋颔下长须,一脸无所谓道:“能有何影响?莫不是少了市舶司那几个歪瓜裂枣,本官的船就入不得港了?”
他挑挑眉,一脸古怪道:“莫非贤弟不知你们入港时的公凭是如何来的?”
郑庆只觉得自己的脸抽抽得厉害,他当然知道那份公凭是伪造的,还是林家帮忙伪造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幼稚了。
对于林充这类达官显宦,市舶司在的时候他们还不得不卖市舶司一些颜面,但一旦锅都被砸掉了,他们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搞走私了。
说好的士大夫的节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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