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川醒来的时候,立刻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醒来。
只有喝醉过的人才知道宿醉之后那种难受头痛欲裂、肠胃泛酸、口干舌燥,简直不啻于经历了一场严酷的刑罚。
等到他好不容易感觉屋顶和墙壁不再晃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很硬的床上,虽然很硬,但是很熟悉,毕竟在这张床上,巴川已经睡过了一个月。
窗户还是露着风,熟悉的空空如也,熟悉的像是回到了家,还是那张斑驳的桌子,两把破凳子像是乡下人院子里养的两条狗一样静静的在桌子下呆着,虽然什么都没有,却如此亲切,所以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水。
宿醉后,即使喝不到葛花茶,喝不到人参老鸡汤,喝碗清凉的井水,也足够驱赶一部分莫名的酸疼和混乱,他蹒跚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下午的阳光伴着西风黄沙像是一个热情的朋友迎面扑来,他很高兴,窗外仍是无尽的黄沙,右侧不远仍是那条青石板的街道,陈一杆的铺子依然关着门,街上偶尔会有人影闪动,片刻又消失,他低下头,更加心安,小马正在下面靠着墙坐着发呆,一如往常。
当然,他也意识到,他至少已经睡了至少七个时辰,他走下楼,楼梯依然如前发出“咯吱”的呻吟声,而且声音好像更大,被自己用筷子打坏的楼梯已经被修好了,但显得更加破旧,像是一个重病初愈的迟暮老人,老马正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盹儿,可能在做着一个年轻时的公子梦。
巴川走到了门外,张开双臂拉伸开身体,小马转过头,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黑魆魆的像是藏着两眼泉水,巴川如往日般笑笑轻声道:“来碗面,汤多一点,我饿了。”
小马愣愣的盯着巴川看了好久,巴川只好指着自己的肚子逐字分明的再说一遍:“我,饿,了!”
小马立刻点了点头,抹了抹眼睛跑进了店。
巴川看着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的云朵,忽然觉得,如果青鸦那个老不要脸的还在这就好了,不过以他现在的样子,这碗面一定又会被他抢走,所以,嗯,不在也罢,不在也好。
昨夜的一切发生的如梦似幻,他此刻仍然好奇和疑惑着很多事情,刀削面馆,还有里面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从本是你死我活的莫名敌人,然后便坐在了一起大醉一场,他也知道,风尘之中,关外野地,有太多性情中人,只不过他仍然有点不敢相信,即使他们都是些性情中人,可是他们隶属的这个组织,并不见得如他们一样,而且他没有说,在刀削面馆,醉之前,他已经看到了很多的东西,不论是那一部分写着菜名的檀木牌子后面连接着的某些机关,抑或是那片湖水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还有那长廊,在坛子砸到长廊之上碎裂时,他都发现了很多的疑点,但最可疑的是,自己和他们坐在一起真的像是和老朋友开宴会一般大醉一场,然后被毫发未损的送了回来。
他必须要醉一场,而且是真的醉倒,他不好说是什么原因,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喝醉,他将那些发现和疑点刻在记忆中然后锁起来不愿想得太多,然后,卸下多年来的防卫,真的像是到了方老板春雅苑的密室中一样,喝的烂醉如泥,他必须要喝的烂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还想活着出来,他就应该和他们喝一个烂醉如泥,他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无论如何,他现在正好好的坐在老马的小破店外面,一切宛如从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知道,若然发生了什么,哪怕只发生了一点点,自己都有可能出现一些意外,一些自己都想不到的意外,此刻,他吹着午后的风,在艳阳之下,忽然感到无边的寂寥和失落。
小马的脚步声轻轻传来,他转过头接过大瓷碗,喝下一口浓浓的羊肉汤,小马像是一条受伤的小狗,坐在巴川的不远的旁边,时不时看一眼巴川,眼神中有感激、有庆幸、有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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