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板没说话,把茶杯放在桌上,虽然手臂伤了,脚下却一点不慢,老陈一回身,方老板已经赶过去了,刚好看到几个公子哥用脚或踢或踩着地上喘着粗气的木拐张,方老板走过去,右手伸进去一拨,把三个公子哥全都推出一丈远,三个人还没明白这么回事,脸上就都挨了十七八个大耳刮,等缓过神儿,脸已经肿的像个小西瓜,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方老板轻轻扶着自己的左臂,毕竟刚刚上了药包扎好,自己一冲动,把伤口好像又扯开了,额头上的汗顺着自己的耳际像是小河一样流了下来,没等三个人说话,方老板忍着疼语气不善的说道:“咽不下这口气就回家叫人去,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今天叫不来,明天就去刘大眼酱油铺子找我,我是下面赌场的老板方清秋,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来为难木拐张,小心我把你们几个小崽子都骟了送到京城当太监,赶紧给我滚。”
三个人虽然都是败家子,但脑子还不傻,被莫名其妙扇了十多个大耳刮子都没看清楚人家怎么打的,知道自己惹不起,灰溜溜的跑回去了。
木拐张使劲爬起来,什么话都没说,拄着拐一瘸一瘸的喘了几口气,把踢倒的桌子椅子扶起来,捡起地上的茶杯,然后把桌子、椅子都扶好,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既没有破口大骂那三个公子哥,也没有感谢方老板,而是回了小屋。
方老板倒是也不在意,那时他还没怎么来过这里,赌场刚开了两年多,忙的焦头烂额,既要当账房先生管账、又要当看场子的打手、还得打听好的厨师和茶商,往往是受了伤才会出来去一趟城西的医馆然后去老陈那里喝杯茶就得赶快回去。
可这次他还得等会儿,万一那三个败家子儿又来了,这老张头非得被活活打死,虽然这老头子脾气怪了点,自己帮了他的忙,却连个谢字都不说。
自己等了半个时辰,那三个败家子没来,木拐张也没出来,方老板正准备再等会儿就回场子时,听见身后拐杖点地的声音,回头看见木拐张灰头土脸的左手拄着拐,右手提着五个冒着热气的笼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把笼屉放在方老板面前的桌子上,说了一个字“吃。”
然后又回了小屋,不时又提着个旧茶壶,给方老板倒了一杯茶,“喝。”
说完,就坐在门口那个老地方,不再说话了。
虽然方老板对木拐张并不熟悉,但木拐张的名气和脾气还是有所耳闻,看到这五笼屉刚出炉的包子他才知道,这老头子虽然没说一句谢谢,却忍着疼回屋里破例给自己现做了包子。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话,拿起筷子大口吃包子,大口喝茶,茶虽然像是最普通的桂花茶,喝到嘴里却感觉茶香浓烈清雅,甜爽适口,配着刚出笼的包子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包子本就玲珑雅致,不到盏茶功夫就吃了个精光,拍拍肚子,感觉前半生吃的饭都白吃了,对着木拐张说:“包子做的确实名不虚传,用这茶配着更是极品,多谢。”
木拐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当天那三个败家子没再来,方老板回去后也没等到,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之后方老板有时候不放心,也会亲自来看看,每次只要他一过去,木拐张就会转头回屋给他做包子,如果他不是很急,还会给他做一条醋鱼,几乎成了惯例,但也仅此一例。
这天方老板又到了木拐张的小馆子,少有的冬日暖阳,远远就看到木拐张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远处,眼眸有些黯淡,脸上的皱纹划下一道道沟壑,更加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修剪的草坪。
木拐张忽然看见了走来的方老板,扭头走向屋内,方老板高声道:“不用忙了,一点儿都不饿,就是过来看看你。”
但木拐张充耳不闻,还是走进了屋内,方老板无奈笑笑,这老张头的脾气,一点儿都没变。
难得的阳光和煦好天气,一如方老板看到这家小馆子的时候,自从那年的事情后,每次他来看到这家小馆子,都会觉得很安心,经常来和木拐张聊七聊八,不过木拐张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虽然面无表情,但方老板能感觉得到,他从没有不耐烦过,自己也从没有感觉到打扰了一个习惯孤独的老人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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