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事情大致如此,两条人命,死在旦夕,还请张相下令,我们立刻把两家人抓起来!”
龚伯遂躬身请求,十分急切。
人命关天,又是两个年轻女子,如何能马虎?
但是和他们比起来,张希孟还是沉稳多了,他低垂着眼皮,略思索之后,就问道:“你们以为,此事的关口在哪里?”
龚伯遂立刻道:“自然是女子父母求财,卖女换钱!”
张希孟不置可否,卢秋云又道:“是夫家出钱买命?”
张希孟还是摇了摇头,“一件殉葬恶事,两条人命,全村上下,都觉得该死,由此可见,病情之重!岂是一家两家?一个大活人,面临生死关头,如何能坐以待毙?事情不蹊跷吗?”
张希孟道:“万般归结起来,还要从这个女子下手,我记得韩秀娘通过了商业特科考试,她身为女子,办这事会方便些,你们就去安排一下。”
几个人点头,张希孟又补充道:“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小事,需要彻底剖析清楚,是要放在天下间,接受千秋史册考验的!”
这一句话,就把这个案子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谁都知道,张希孟先前就跟刑部一起,重新拟定律法。但是江西属于新进纳入的土地,连均田都没有完成,落实新法,更是无从谈起。
而且新法也不是一下子就弄出来的,事实上很多法条,都是先有了案子,经过调查审判,成为经典判例,被人们广为接受。
比如韩秀娘的案子,就已经写入了经典案例,不出意外,眼前又会冒出来一个。
得到张希孟的指示之后,所有人立刻行动,韩秀娘也从湖口急匆匆赶过来,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通过考试之后,依旧有一件蓝色官服,穿戴整齐之后,在几个差役的护卫之下,直接前往事发人家。
这家人姓秦,算不得高门大户,却也十分殷实,上一辈人在元廷当过官,家里头十分阔气体面,青砖瓦舍,宽敞明亮,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
韩秀娘赶到之后,发现一杆白幡,在空中悬着,院子里人来人往,都是吊唁的。
她来到之后,正准备往里面走,突然从里面冲出几个汉子,为首还有一个老者,怒目而视,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冒犯。
他恶狠狠盯着韩秀娘,怒道:“新丧之家,正是葬礼之时,不许妇人走正门如果想来讨一杯水酒,请走后面,跟那些村妇在一起!”
韩秀娘微微一怔,经过了多年的历练,尤其是通过了特科考试,让这个寻常女子也不寻常起来。
她不慌不忙,“主家莫要生气,我无意冒犯,奈何我有官府之命在身,是过来了解情况的,请看,这是我的牌票。”
韩秀娘递上了盖着大印的公文,这一下子秦家人也怔住了,这要怎么算?
他们不欢迎妇人参加葬礼,可这個妇人是官府来的,貌似还是个官!
这可怎么办?
官府是昏了头,怎么让妇人为官,体面在哪里?
不过任凭他们如何诧异困惑,但是官府的命令,还不是他们能抗拒的。
老者只能道:“既然是官差,自然可以进来,不过还请跟着小老儿,不要坏了规矩。”
韩秀娘点头,跟在了老者身后,他们绕过了灵堂,不许拜祭,不许上香,甚至连看都不行,直接被领到了跨院。
韩秀娘也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跟老者道:“贞洁烈妇,历代都大力推崇,骤然听说咱们这里也出来一个,便冒昧前来,想要了解情况,如果属实,我打算上奏吴王,请求嘉奖。”
“吴王?嘉奖?”
老者先是一喜,随即就露出浓浓的怀疑之色,一个妇道人家,也敢说上奏吴王,真是好不要脸!
“费心了,贞洁烈妇确实有,奖不奖的,还是不要说了,公道自在人心,乡亲知道就够了。”
韩秀娘笑道:“我确实是刚刚通过商业特科考试,算是吴王门生,此番来江西,是督办赣江税务,观风,体察民情,如实上奏,也是我的职责,眼下的这件事情,的确有教化之意,非比寻常,如果主家能够提供便利,我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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