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鬼肆（四） (2-1)

是神子吗？

他拼命睁开双眼，想看清眼前这位女侠是何许人也。他从地面一直往她的脑勺看去。心想：对方很高，也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倒在地，毕竟这辈子都没从这样的角度看过人……她的头发，是漆黑的——起码不是神子的赤红——别在脑后，面插着一枚精致的发簪，大概是纯金打造。

她不是神子，那她是谁？

“没事吧？”

齐福兮听清了，是女子的声音。

“我……”他不好意思，想赶快从地爬起，但骨折的双腿好像完全断裂了，他只好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勉强撑起。谁都不想在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没事。”他擦干脸的泥土，看向周围。

海鬼已经完全撤走了，这是一片血海领域。

士兵们的尸体和那些怪物的残骸堆叠在一起，寻着尸臭而来的苍蝇已经扎堆开始狂欢，到处都在嗡鸣，仿佛血腥味都在震动，他的鼻腔被冲击得非常痛苦，脑袋被这样的味道充满，正奋力挣扎，企图得到解脱。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炸裂了。

“我来对付他。”女子说道。

“可是——”

“你想拖后腿？”她不留情面地让他离开，“你应该能自己走。”

齐福兮的肚子在翻江倒海，今早吃过的东西马就要从嘴中呕出。他双唇紧闭，缓慢艰辛地扶住自己的剑，像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样慢慢向营寨走去。还没走几步，肚子就被抽空了，那些恶心的东西立刻涌喉咙，然后冲进他的嘴巴——但他闭了嘴。秽物通通挤进鼻腔，从其中流了出来。

他一阵作呕。

这无疑是雪加霜。

仿佛有条狡猾的蛇钻进了喉咙，再深入进肠子，把里头一切东西都倒腾出来，随后将他的五脏六腑当做温床，平和地盘踞其中。

他倒在地不断翻滚，双手捂住肚子，快要失去知觉。

他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两眼一黑，再没看清任何东西，宛如一具再也不会站起的尸体，被吓坏的士兵和弟子们抬进了营寨。

莫刹的肚子被利剑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从他的左腹一直抵到右胸口，那些滑软的脏器已经往外流了一些，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血液也在惊慌地流淌，这让他的五脏六腑愈发偏离原位。

他的左手捂住伤口，冷冷地注视齐福兮被抬走，随后看向身前的女人。

她带着一张不知材质的面具，一对灵光的双眼从面具的窟窿中露出，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莫刹奸笑道：“你让他生不如死。”

“他至少活着。”女人回答。

“你是谁？”

“文坛阁阁主，梁楛。”

“文坛阁？我一直以为阁主是个男人。”莫刹说道，“想不到是个只会耍阴招的人猫。”

梁楛全然不理会他的语言挑拨，她把细剑架在莫刹脖子，接她之前的那句话，说道：“而你死了。”

“可笑！”

莫刹的举动出乎梁楛预料。他全然不顾自己的脏器从伤口流出，一个跟斗翻到后头，再在地连打两个滚，鲜血划出一地，一节节的器官也流淌得到处都是。

他的身体虽能复原，但这种痛苦，他从未体验过。

这个长相冷粗满的大汉，在这般逃跑中途，终是无法忍受，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

梁楛不怠慢，也不想听到这让人眩晕的哀嚎，她连忙前，举剑便朝他的脖子砍去。

“休想——！”莫刹不想死。就算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只要保住心脏和脑袋——

他大吼着使出功法，将身边的一切都震碎。鲜血化成暴雨，点落在梁楛身。

衣服很快变得腌臜。

她甩开血雨，庆幸刚才停了一步。

莫刹身边的泥土已经化成粉末，可见他的殊死一搏究竟释放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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